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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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同秋日墜落的枯葉,飄搖著掉落地麵,暈染出一片紅。
祈霜認得這個姑娘,是會平日笑嘻嘻地喊她“霜姐”的小角兒,與她關係素來不錯。
舞台上一片騷亂,台下的閃光燈再一次閃爍起來,隱約間還可以聽到撥打救護車的呼喊。
兵荒馬亂之中,又是一股推力朝著自己襲來。她本就退至舞台邊緣,足足三四米的高度,若是摔下去定是不好受。
薄紗袖口下的手蓄勢待發,正當對方發力之時,祈霜側過身,反手擒住。
動作一氣嗬成,幅度卻並不大。
正當對方驚愕時,祈霜卻又將手甩開,在黑幕的掩蓋下施施然離場,唯有那碎鑽耳環在某一個特定的角度閃了一道光。
後台靜悄悄的,所有工作人員都去處理台前的突發事故,倒顯得祈霜形影單隻的有些孤獨。
她認準屬於自己的臨時化妝間,推門的瞬間卻聞到一股熟悉的,刻進骨子裡的香。
無數個夜晚,祈霜總是嗅著它入睡。
她下意識地想要逃避,卻被人環住,動彈不得。
“小霜。”
“真是,好久不見。”
男人低沉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撥出的熱氣挑逗著最容易泛紅的耳尖。屋內隻點著一盞微弱的小燈,昏暗的燈光下曖昧橫生。
祈霜想將那人推開,卻發現手軟的可怕。此時的她如同獵人手中的獵物,任憑宰割。
祈霜索性放棄掙紮,反客為主地伸出指尖輕輕點上男人的唇,道:
“宋先生彆是忘了,我們之間隻是一場遊戲。”
良久,宋焚輕聲一笑,似覺無趣。他隨手將光線擰到最大,忽變明亮的燈光晃的祈霜睜不開眼,一片酸澀。
祈霜冇有再開口,自顧自的在鏡子前坐下,一塵不染的鏡麵反射出男人的動作。
宋焚點了一支菸,出奇得平和。
煙霧飄起,將男人的麵容也模糊的看不清。
“小霜,你知道的,遊戲並冇有結束。”
祈霜摘耳環的手頓住,就聽到宋焚繼續道:“從始至終,我纔是這場遊戲的主人,什麼時候結束,我說的算。”
宋焚夾著煙,吐出的話讓祈霜的心一寸一寸的冷下,她微不可查地握緊拳,麵上卻笑得歡快。
銀色裙襬滑過宋焚的腳尖,她耳上還留著一隻耳環,長髮隨著俯身的動作滑過他的喉結,祈霜側坐在沙發的扶手上。她素指翻動,禮服外罩著的一層薄紗滑過肩頭,墜落地麵。
祈霜軟著眉眼,嗓音清甜:“可是宋先生,我不過是一個瑕疵品,不值當您在投入更多。”
宋焚那雙桃花眼微微眯起,目光落在女人後背的紅痕上,他不由得伸出手,用指頭描摹著那片形狀。
祈霜循循善誘:“我很感激宋先生對我的幫助,但是像您這樣好的人,同樣也可以找到更好的遊戲對象,不是嗎?”
隨手暗滅那隻煙,宋焚一發力,猛然將祈霜拉向自己,她猝不及防地驚撥出聲:
“宋先生……”
始作俑者卻毫無任何歉意,反倒有一樣學一樣地用指腹點住她嫣紅的唇:
“小霜,你彆是忘記了。”
“我曾經說過,我從來不找無用的人。
你背後的痕跡,我讓它是蝴蝶,它就會是蝴蝶。”
……
首映禮因一場意外而匆匆結束。據說楚穆辰發了好大一通火,在場所有工作人員以及出席演員都被痛批一頓。
“小希,你怎麼心不在焉的?”
孟悅拉出差點撞上花盆的李希,皺著眉頭道。
李希低著頭,冇有應答,又被孟悅連喊好幾聲後,纔回過神,呆呆道:“啊?”
孟悅聞言雖是不解,但還是耐著性子道:“你今天怎麼了?心不在焉的,剛剛楚團發了好大一通火,嚇死我了都。”
說到這裡,孟悅佯裝害怕地拍了拍心口:“話說,這管若真的是自己掉下去的嗎?那也太慘了,留了好多血,以後還能上台嗎?”
管若是團裡年紀最小的演員,但勝在底子不錯,對角色的演繹把握的十分不錯,很受眾人看好。今天她一出事,自然有人歡喜有人愁。
“當時舞台的光線這麼暗,指不定管若是不是失足墜落,”李希牽起孟悅的手:“對了悅悅,你有冇有看到我早晨戴著那枚戒指?”
“就是那隻金色戒托,上麵鑲嵌著黃水鑽的那枚?”
孟悅思索片刻,搖搖頭:“冇有,今天我一直跟你在一起,若是發現也得是我倆一起。”
“那隻戒指對你很重要嗎?會不會落在化妝間了?我陪你再去找找。”
“冇事!”
李希厲聲打斷,隨後卻意識到自己的反應似乎過於激烈,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也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我自個去找找就可以。”
說罷,她毫不猶豫地鬆開孟悅的手:“悅悅,你先回去吧我再去找找,等會去找你。”
走廊裡燈光明亮,明明該是無比令人心安的氛圍,孟悅卻無端覺得後背有些發寒,似乎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這邊的祈霜將薄紗重新披上,慢條斯理地用指頭纏繞著胸前的長髮。
宋焚早已離開,祈霜也懶得再裝,她冷著臉,一掃剛纔的嬌弱乖順。
男人留下的那股子淡香與菸草味還殘存在空氣之中,提醒她作為失敗者的狼狽。
可祈霜從不怕狼狽。
手上的那枚金色戒托的黃水晶戒指熠熠生輝,鏡子裡的,依舊是光彩照人的首席祈霜。
……
區彆於黃昏時期匆忙而又混亂的下班高峰期,夜幕籠罩下的城市煙火味十足。燒烤攤,大排檔都支起塑料桌,炭火劈啪作響的聲音衝破了冬日的寒。
祈霜一手捧花,一手拎著一提果籃,敲開了管若病房的門。
陪護的姑娘估計是管若的好朋友,祈霜見著眼生。那姑娘禮貌地點了點頭,確認祈霜身份後才把門敞開。
屋子裡隻涼著床頭的小夜燈,昏黃一片。
病床上的姑娘頭纏紗布,一旁的儀器裡規律發出“滴滴”的響聲。
“天色也不早了,你今天應該忙壞了吧,去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我在這裡守著。”祈霜放下手裡的東西,對著沙發上的姑娘道。
那姑娘表情明顯有幾分猶豫。祈霜葉不奇怪,畢竟好朋友白天裡纔出事,無論是人為還其他原因都應當仔細些。
祈霜笑:“不必擔心,我要真想做什麼,不必挑著這個時間。”
將人打發走,祈霜檢查了一番,確認管若的吊瓶還有藥液,這才坐下。
屋裡暖氣烘得人暖洋洋的,安靜舒適的氛圍讓疲倦一天的精神放鬆下來,難免叫人昏昏欲睡。
祈霜手支腦袋,居然淺淺打了一個盹。
吊瓶裡的藥水一滴一滴落下,病床上的女孩緩緩睜開眼睛,似有幾分茫然。
管若的記憶還停留在眾星捧月的舞台上,意識乍一回籠,思路還冇有完全跟上。她艱難的挪動身子,卻發現自己的身子完全不聽使喚。
她顫抖著,拚勁全身力氣掙紮,但通通是在做無用功。
“彆亂動,”微涼的手摁住管若:“針鼓了再紮會很痛。”
“怎麼辦霜姐,我的右腿動不了了,我…我以後再也上不了台了,我該怎麼辦……”她一遍又一遍地問著祈霜自己該怎麼辦。
祈霜冇有說話,隻是輕輕將她擁入懷中,安撫地拍著姑孃的後背。
“你知道嗎,我從小就喜歡舞台”管若哽嚥著,繼續道:“說一個很俗氣很矯情的話,我夢想著可以進入頂級劇團,像宋團長的劇團,是我畢生的夢想。”
“我想著,隻要我足夠努力,遲早有一天可以爭一爭首席的位置,遲早有一天,我管若也會成為家喻戶曉的舞台劇演員,站在舞台上。”
話說到這裡,管若似乎是有些自嘲,她淚痕未乾,卻倔強地支起身子,直直盯著祈霜的眼睛:“可是現在,我連唯一的路都冇了。”
祈霜就這樣靜靜地聽著。
待到管若把想說的話全部說完後,她纔開口:“為什麼說你的路冇了?”
李希的鼻尖紅紅的,祈霜遞去紙巾:“舞台劇裡千千萬萬個劇本,千千萬萬個角色,總會有適合你的。”
“更何況世界上就冇有明文規定,不許一個腿腳受過傷的演員上台。”
替管若拂去臉上的淚珠,祈霜:“你應該聽過我在劇團的八卦吧。”
第一次,祈霜用著這種略帶俏皮的語氣和她說話,管若有些怔愣地看著她。
“不是傳聞哦。”
管若自然是知道祈霜的八卦的。她們這個年紀的姑娘,在一起相處無非就是奶茶逛街,再加上一些茶餘飯後的悄悄話。
祈霜當年空降劇團,一登台就是首席,又長得漂亮,很快就成為焦點。
但是她性格孤僻,不愛與人交流,自然有人看不慣。
而很巧的是,那天演出結束,正好有幾個姑娘下場換衣服,就在那時,她們“不小心”看到了祈霜背後的那片胎記。
雖然私下裡有很多人不服,但祈霜在舞台上的演出確實無可挑剔,所以大家也隻敢在背後吐槽。
加上楚穆辰對祈霜的器重。
久而久之的,謠言的真實性就有待考察。
然而令管若冇有想到的是,今天,話題的中心人物居然對她說:
這一切都是真的。
祈霜將女孩的表情儘收眼底,她握住管若的手,語氣又緩又柔,帶著絲絲蠱惑:
“我也有幸見過宋焚團長幾麵,他雖然對待手下管教極嚴,但也是一個惜才的貴人。”
祈霜此話說的不假。
宋焚此人,對於舞台劇演出簡直吹毛求疵到了極點,在他手下乾事的人冇有一人不叫苦連天,但奇就奇在這一點——
凡是在他手下出來的,就冇有一個草包。
更彆提宋焚捧出的諸多當紅演員了。
帶來的那一束小雛菊擺在床頭,無聲地,在靜謐的環境中散發出沁人心脾的幽香。
屋外燈火長明,往窗子下看去,急馳地車輛連成一條發光的線。
祈霜隨手摺下一枝雛菊,細細把玩道:
“宋先生啊,他真是……”
“極致的完美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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