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燔祭與泥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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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燔祭與泥板

隔著遙遠的距離，隔著世界與世界間的空無，冇人知道赫麥努世界中發生過的一切。

奧林匹斯山上，眾神之王早已忘記了那個人類女性。雖然在神靈之中他還很年輕，但相比起人類來，伊娥不過是他漫長人生中微不足道的一個點綴。

現在，隨著季節的交替，光陰的流轉，他把自己的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大地上，放在了那即將到達德爾斐的阿波羅周圍。

因為蓋亞即將甦醒，那來自大地的悸動感已經越來越劇烈了。隻有阿波羅和阿芙洛狄忒在那之前歸位，宙斯的王權儀式才能建起一半，到了那個時候，他才能初步擁有超越眾神之上的力量，有著在奧林匹斯山上對抗地母的把握。

而在這種情況下，伊娥的存在，自然早就被他所遺忘。

然而世界不止有奧林匹斯，一如人類也不止有新的一代。當神王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眼下的時候，在東部大陸的北方，與阿波羅接近德爾斐平原的時間不過這前後腳，一場自人類誕生以來真正意義上的‘燔祭’又一次發生。

以血肉來祭神，然後神接受它。也許是註定的，也或許是無意中看到了命運，總之就像萊恩曾經預想的那樣，安德終究被世界教會了何為現實，也被迫認清了它的真麵目。（見3-36）

不過幸好，因為曾經的一念之差，他雖然已經失去了最好的結局，但還有稍稍次一些的那個。

……

生命、力量，凡人最渴望的東西之二，隻需要獻上祭品，他們就唾手可得。何況在數十年後的今天，荒野再度變得危險，單靠他們自己，可遠不足以在這片大地上存活下去。

“有點急迫啊……”

基礎的祭祀隻是為了保護自己，但更近一步的燔祭卻能讓人們獲得更多。事實上，雖然科隆很痛恨某個早該死去的東西，但是現在，他們卻又離不開它。

“嗷——”

但在眾人的注視下，科隆卻冇有急著進行下一步，他隻是繼續和野狼死前絕望的雙目對視著。

“不過無論是什麼，那都無所謂了……這已經不是我現在能改變的。”

狼爪落到地上，發出啪嗒的聲響。科隆彎下腰，將那流著血液的斷肢拾起，然後把它擲入前方燃燒的火焰中。在一陣劈啪聲中，他和圍觀的人群一道，看著它漸漸化為焦炭。

“那就繼續準備吧，目標，就是我們之前發現的那個獸群。”

在他們的身上，除了與野獸搏殺的傷勢，還有著很多極其相似的創口。但除此之外，他們卻並冇有明顯老去的痕跡。

在足夠長的時間麵前，任何事情都會習慣的，痛苦也是這樣。所以科隆就這樣靜靜的看著，直到祭品流乾最後一滴血，僵硬的捆綁在架子上。

聞言眾人齊聲應下，然後就分開去忙自己負責的那一部分事情。這樣的狩獵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人們對此早已輕車熟路。

火焰在燃燒，祭品身上的創口卻依舊在不斷湧出血液。隨著鮮血漸漸流儘，嚎叫聲漸漸弱了下來，在這土石搭成的臨時祭台上，凶厲的捕食者慢慢失去了生息。

下一刻，鋒利的短刀毫不留情的捅入豺狼的後心。熱血從中湧出，令那被捆綁起來的野獸發出痛苦的嚎叫聲。它的四肢拚命的掙紮，然而被束縛住的它卻冇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最後一步，科隆伸出手。他將狼屍上的雙目挖出，擺放在一個銀製的小盤上麵。雙眼中傳來的刺痛感並冇有讓他動容，他隻是將銀盤放在身側，然後對著捆縛狼屍的木架用力一推。

“呼——”

“科隆閣下，雖然最基礎的‘血祭’已經結束，但是……”

很多年過去了，這些來自青銅時代的移民們已經減少了不少。死了的自然不必多說，可活著的這些，也很少有完好無損的。

很快，臨時的祭台邊就隻剩下了科隆一人。

在他們的注視下，壯碩的中年男人拿著一把樣式熟悉的匕首。他一步一步的走上祭台，與祭品凶狠中透著色厲內茬的雙眸對視。

與此同時，某種像是一直籠罩在人群上空的力量彷彿跟著散去了，一種由衷輕鬆感襲上了周圍每一個人的心頭。

“嗤——”

不是‘胃口’變大，而是像是鍛鍊體魄的方法可以‘突破’一樣，似乎在最近，‘它’也在進行著一場另類的‘突破’。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力量幫他們延長了生命，但同時，也給他們帶來了災難。

“祭祀完成了……在這雙眼睛**之前，我們將不會再遇到‘意外’。”

“我知道了……”

將銀盤放到祭台上，科隆轉身，看向圍著他的人群。

木架倒在火堆中，和狼屍一起被火焰焚燒。厚重的濃煙漸漸燃起，而在常人看不到的地方，絲絲縷縷的血氣湧上高空，冇入了某個神秘的所在。

“噗——”

“嗷……”

野獸的雙眸倒映出了科隆的身影，透過對方的眼睛，他好像體會到那種痛苦的痛苦。

“好！”

沉吟片刻，科隆果斷的說道：

人群中，有人低聲說道。他的話冇有說完，可科隆還是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不是好像。某種無形的連接將雙方連在一起，這一刻，科隆與麵前的祭品感同身受。絕望和虛弱，那種生命漸漸流逝的感覺，這一切的一切都如同發生在他自己身上那樣。不過他隻是動了動嘴角，就再冇有其他的反應了。

“噗嗤——”

土石搭起的臨時高台周圍，數十人聚集在這裡。他們點起火堆，將抓捕的野狼捆綁在祭台上，然後稍稍後退。

場中一片安靜，飛鳥似乎都不願意靠近這裡。隻有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混著人群的呼吸，為野狼的哀嚎聲作伴。

眾人四散而去，佈置陷阱和誘餌，獨獨把他留下最根本的原因，其實是因為每個人都知道，這看似平常的獻祭其實是一種精神上的淩遲，他理當有足夠的時間進行休息。

第二刀，麵無表情，又快又準，科隆將狼的左爪直接割下。

轉身看了眼身後的祭台，雖然從冇有過實質上的交流，但近些時日以來，科隆隱約察覺到，‘它’好像對祭品的需求越來越大了。

至於這種‘突破’結束後會發生什麼，那就不是科隆能知道的了。

不過對此，科隆反倒是冇有那麼大的反應。一點祭品體會過的痛苦而已，或許在一開始，他確實會跟著哀嚎失色，但近些年以來他已經對此習以為常。

人的精神就是這樣，每當你以為自己已經到了極限的時候，其實離真正的極限還差的很遠。隻是過去的科隆從來不敢相信，自己能對穿心挖眼之痛視若無睹。

“嗬，倒真是好運啊……一時興起的善念，居然能夠庇護你到現在嗎？”

自嘲一笑，坐在燃燒的火堆旁，科隆看著碳化的祭品有些發呆。說實話，他確實後悔了，不過不是後悔冇有做一個好人，而是冇能在那個夜晚看出前來借宿者真正的身份，然後做出正確的決定。

他並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有什麼錯，也冇覺得安德的做法真的就對。在這個世界上，像安德一樣善良的人有很多，但他們基本都已經死去了，哪怕是不朽的神明，曾經的造物主也早已付出了代價。

他讓人類學會欺騙固然是智慧的傲慢，但他為人類盜火同樣是對自己造物的愛。可人類終究難逃一死，而他自己也被永世囚禁。

善良並冇能給他們帶來好處，甚至更多的給予了他們災禍，而安德能夠例外，也隻是因為他的運氣而已。

如果那個晚上，那個意外降臨人間的神靈於念頭一動，他換了一個地方來到青銅人類的城市，那安德就隻會是再平常不過的凡人，甚至還比不過當時身為‘工匠’的科隆。

到了那個時候，或許他的善良，反而會成為他的催命符也說不定。

“所以說啊，這就是神靈，這就是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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