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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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五晚上,我關了燈正趴在床上用夜間模式看小說,一陣“懂咚懂冬咚”的樂聲忽然響了起來。
我被李半仙口中的邪祟纏了那麼久,又好幾天冇見活人,突然來了個電話,螢幕猝然一亮,把我嚇得一抖,手機都差點丟出去。
靠。我看一眼螢幕,是我媽。我裝作冇事地接了。
“年年,生日快樂!”
啊?哦…
我才意識到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與我媽聊完,我打開遮蔽的秋秋和vx,還真有人發來了生日祝福。
發小還發訊息說,明天可要請咱哥幾個吃飯啊,就去你那。
呸,欠揍。——我現在是在大學裡讀書,但是在校外租房子住。發小覬覦我那兒許久了,我嫌他們太鬨騰,冇同意過。
不過…
最近幾天我不嚇死也得悶死了。馬上就放暑假了,學校裡也冇什麼事兒,況且李半仙是讓我待在家裡少出門,冇說不讓彆人進來啊。
人多了也好,給我壯壯膽兒。
於是我回道:“行吧,請你們吃火鍋。”
……
酒過三巡,群魔亂舞,百鬼夜行。
火鍋咕咚作響,客廳燈光明亮,基友橫七豎八。
發小像一條蛇一樣纏在我身上,其他朋友也是勾肩搭背滾作一團。我冷靜地喝了一口冰闊落,努力忍住把他掀下去的衝動。手心緊張地黏膩。
耳邊傳來一陣清脆的金屬碰撞聲。在安靜的環境下顯得格外突兀。
什麼聲音?我一時還冇有反應過來。
繼而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我猛地扭頭望向客廳裡掛著的那串銅錢風鈴,心跳擂鼓般響。聲音很大,以至幾乎聽不見外界的動靜了。
在明亮的燈光下,在毫無外力提供初速度的條件下,銅錢風鈴們開始自發地做起了高中物理課本裡的經典運動——簡諧運動。
好一個理想單擺!物理人狂喜。
這幫孫子晃盪時幅度不變,動作整齊,方向規律,週期性強,還絲毫冇有停下來的跡象。
晃得好晃得妙啊!
這波是直接發明永動機哇!
——所以這特麼是什麼反物理的操作,冇有空氣阻力的嗎?
哦也是,撞邪這件事本身就特麼的不科學。
我想起李半仙的話,立刻彎腰去摸沙發底下的桃木劍。
也許邪祟發現了我。因為我在低下頭的那一瞬間,聽見風鈴聲忽然變得尖利而刺耳。
我忍不住抬眼望去,隻見風鈴們猛地一蕩——無量天尊,多虧我學過牛頓第三定律——藉此判斷風向後,我悲哀地意識到,那陣邪風正在向我奔來。
我僵了身子,桃木劍咫尺天涯。
我雙眼緊閉一動不動,下一秒就感覺身上一輕。隨後我就被一陣力道狠狠一推,後背“砰”地撞到硬邦邦的沙發上,傳來一陣鈍痛。
我顫抖著把眼睜開一條縫,隻見發小被那陣風掀翻摔到了地板上不省狗事。屋中迸發出一陣足以撕破耳膜的尖嘯,電燈非常應景地“啪”地滅掉。
世界變得漆黑一團。
就在燈滅的刹那,一個高大的黑影瞬移一樣突然出現在客廳。他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就像是一個剪影,或者說是繪畫軟件上被黑色油漆桶填充的人像。隻描得出輪廓,看不清五官與衣著。
像極了傳說中能止小兒夜啼的Slender
Man。
在他背後是巨大的、明亮的玻璃窗,窗外是深藍的天際和繁榮的萬家燈火。不得不感慨,大平層是真的香,即便是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候還是讓我心旌搖盪、心醉神迷、心馳神往——
“啊啊啊啊啊啊——!!!!”
我尖叫一聲轉身欲逃,卻於瞬間被一雙散發著涼意的僵硬的手扳住了肩膀,像兩塊冰緊貼著皮膚。熟悉的冷冽感幽幽地透過薄襯衫,從雙肩滲入血液。體循環肺循環兢兢業業一刻不停,冰冷的血一路狂奔至心臟,連帶著我弱小可憐的玻璃心也涼透了。
就是他,肯定是他!那個夜夜徘徊在我身畔、讓我不得安寧的邪祟!!那個想害死我,想讓我死無葬身之地的怪物!!!
我不知哪裡來的勇氣,一邊尖叫啊啊啊,一邊拚命扒我肩膀上的那雙冷得嚇人的手。
掰鬼的手,我草,這種事情真是百聞難得一見,可遇而不可求啊!這場造孽事要是能挺過去,今後也算是酒桌上獨屬於我這真漢子的談資了哈。
——這冰塊似的手,不知道和絕對零度相比,誰帶給我的傷害更大呢?
絕對零度是物理傷害,這逼玩意兒是生理心理雙重摺磨,完全他媽的不在一個段位啊狗東西!!!
好噁心好害怕但我又能怎麼辦哪!!!
然而儘管我努力掙紮,還是乾不過那隻怪力惡鬼。那雙手脅迫我轉過身,將我拽回來死死抵在沙發上。我拚命向左偏頭,企圖離那隻鬼遠一點。
冰涼的氣息拂過我的側頰,所到之處瘋狂戰栗。細胞質驚慌地翻滾,生物膜擠成一團瑟瑟發抖,每一個細胞器都充滿了恐懼。
——幸虧我冇有液泡,不然八成要被嚇到原地爆炸汁液四濺。
我真的嚇哭了。我緊緊閉上眼,淚水前赴後繼地湧出來,整個人抖得不像話。我完蛋了,我完了完了完了,我媽還不知道我爸也不知道我還冇畢業我才20歲我居然就要這麼不明不白地死了嗷嗷嗷啊啊啊啊——
凶手還是隻鬼!!!——冇有人能幫我雪恨的!!!
血腥氣幽幽地鑽入我的鼻腔。
“救、救…”我無助地發出尖叫雞般的聲音。
無奈在場人大多醉如死鬼,毫無用處。
黑影又用力了幾分,卻慢慢放鬆下來,甚至有往後退的趨勢。我悄悄睜開一條縫,心臟劇烈地跳動。纔想ta是不是放過我了,誰知!
他竟然捧著我的頭親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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