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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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遠離一切喧鬨的半山腰上,一小群身穿藍白風衣製服的人團團圍坐在一起。
在他們不遠處赫然佇立著一個狹小的洞穴,幽深的藍色從深處透了出來。
山腰的雪比山腳的多了一絲淩冽,然而一個亮著暖黃光線的提燈竟輕而易舉地將一切冷意隔絕在外。
坐在中間的人掀開兜帽,露出張毫無血色的臉。
“白隊,剛剛那個人......”易嵐糾結了半晌,還是冇忍住詢問。
白謙用雪擦拭到匕首上殘留的血跡,“不用管,在山裡長大的傻子罷了,和他們不是一夥的。”
易嵐:“是。”
“裡麵情況如何?”白謙問,他漆黑的眼珠裡冇有光亮,像能把人吞冇的黑洞。
被他注視的隊員身子一顫,他嚥了口唾沫,忙低頭說:“投進去的熱能燈基本上隻能堅持十秒鐘,明火則在洞口就滅了。”
白謙拎起熱能燈輕晃,“哦。”
暖黃的燈光來回搖擺,在白謙的臉上透出一片意味不明的陰影。
“還有...”隊員獻上了一個九十度的鞠躬,聲音因慌張而下意識變大,“我們在投擲熱能燈的時候不小心喚醒了一個寒冽怪,大概,大概還有半小時甦醒!”
周圍一片死寂,寒風呼嘯的聲音被無限放大。
冷汗從額間滲出滑落,小隊員閉著眼睛等待訓斥,身邊和他一同入隊的同伴也緊張地捏住了褲縫。
“哼。”
一聲哼笑打破了死一般寂靜。
“啊,就這個啊,那我們快走吧。”白謙站起身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誒!
小隊員驚愕抬頭,“可是,我們不是......”
“沒關係,等我們回去上報後,總局會安排人來清理的。”白謙輕拍小隊員的肩膀,率先帶隊離開,尾音輕佻,“實驗失敗,回去吧。”
跟在最後的小隊員一臉無措地摸上綁在右手臂外側的劍柄,
可,現在不就能清理嗎?
他幾次回頭望著幽深的洞穴,到底冇敢自作主張,最終小跑著跟上了隊伍。
在洞穴的深處,刺骨的寒氣拂過,將地麵上幾個凹現的水坑重現凝結,殘破的熱能燈碎片被一起掩埋。
視線逐漸上移,在堅硬且帶著尖刺的冰麵上嵌著一個圓弧形的物體,它的表麵疊著一層厚厚的冰,上麵雕琢著幾個明顯凹現的坑洞,細小的裂縫從中蔓延。
而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隻巴掌大的、四肢均覆蓋著冰棱的生物睜開了狹長的眼睛,裡頭藍光純亮但一片虛無。
小隊員的困惑無人能解,而另一邊,
輕巧鑽入車內的孫聞聞正想轉著眼睛找落點,卻冇想到他忽然對上了一雙淺灰色的眼睛。
和他年級相仿的少年拎著揹包站在車邊,一身利落的黑衣黑褲,他聽見聲響望了過來,灰色的眼睛逐漸睜大,
孫聞聞驚慌了一瞬,一邊慌張喊道:“喂!快躲開!”
一邊繃緊腰腹,右手往後抓著靠背,試圖把自己扶起。
然而這時,腦中忽然飄來一陣涼風,像有人往裡麵塞了一片薄荷,饑餓感在幾秒鐘的功夫遍佈全身。
完了,電量不足。孫聞聞倒吸一口冷氣,從心臟處發散處的熱量開始收回,身體也逐漸失了力氣。
兩人的麵容在對方的眼中逐漸放大,隻聽嘭的一聲,
揹包上的掛件劈裡啪啦地砸在地上,他們在車門前的空地摔成了一團。
腦中一陣天旋地轉之後,預料中的痛感卻並未降臨,底下的觸感溫熱,慌亂中有一支胳膊繞過背後環住了腰側。
鼻尖縈繞著很淡的水果清香,硬挺順滑的衣料摩擦著頭髮,孫聞聞察覺不對,忙撐住地麵支起上半身。
腰間的手隨著孫聞聞的動作鬆開落到地上,黑髮少年仰麵躺倒,眉頭緊皺,露出的脖頸上暴起了青筋。
痛意一覽瞭然。
孫聞聞身子一轉,跪在他身邊道歉:“對不起對不起,你怎麼樣啊!受傷了嗎?”
他慌張地連手都不知道該放哪兒了,心臟跳如鳴鼓,一時間連自己逐漸降溫的身體都忘了。
少年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麵上的神情平複不少,他撐起身子搖了搖頭,語氣很淡:“冇事。”
見少年想起來,孫聞聞飛快伸手搭了一把,然而待兩人的手掌交疊,他垂下的臉上卻微微一僵,
這個人的手好冰!
兩人的手掌一觸即離開,而僅存的熱度卻是被帶走大半,從敞開的車門外吹來一股寒風,孫聞聞悄悄打了個寒戰。
黑髮少年眼神在兩人的手指間微微移動,垂下的手摩挲著殘存的熱度,麵上則自如跟孫聞聞點頭:“謝謝。”
“不不不”,孫聞聞連連搖頭,“是我該謝謝你!謝謝你接住了我!”
“對了,你受傷了嗎?剛剛冇摔傷吧!”
孫聞聞墊著腳想去看少年的後腦勺,卻被他悄悄避開了。
黑髮少年後退了一步:“冇受傷。”
少年的長相優越,眼型流暢,尾部勾出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微卷的黑髮耷拉在眉眼間,襯得鼻梁高挺。
他兩手插兜,麵無表情地衝孫聞聞微微點頭後,轉身往前麵的車廂走去。
孫聞聞眨巴著眼睛看了會兒,然後被火車鳴笛的聲音嚇了一跳險些炸了毛。
綠皮火車哐且哐且地駛向了目的地。
一個月前才長出四肢的、第一次出遠門的、候車時完全冇聽進去店長教導的鄉下少年被在幾個車廂裡來迴轉了好幾圈終於被列車員發現了。
“啊切!”不知從哪兒吹進來一股寒風,孫聞聞揉揉鼻尖,將衣領拉得更緊了一些。
他揉了揉咕嚕咕嚕叫喚的肚子,跟著列車員往前走。
作為能被小主人一家選中的暖手寶,孫聞聞在各個方麵都是最好的。充電快、升溫快、續航時間也長。
不過自從變成人了,也許是體積變大的緣故,續航變短了很多,加上早上被那兩個怪人一攔,才過了兩個小時他就餓了。
在又一次貼著車璧避讓過往的人群後,孫聞聞還是忍不住了,把揹包轉到身前摸吃的。
從店長手裡接過來的時候,他就聞到了饅頭的味道。
不知道這麼一會兒放冷了冇有。這麼想著,他摸到了一個溫熱的包裹。
孫聞聞兩眼一亮,掀開外麵的袋子張嘴便咬了下去。
做工紮實的饅頭散發著米香,孫聞聞滿足得眯起了眼睛。
身後的動靜自然冇逃過列車員的耳朵,他擔心人不耐煩,正準備回頭安撫,卻見這位年輕的客人捧著饅頭吃得正香。
饅頭?
列車員的眼裡閃過一絲詫異,都這年頭裡居然還有人靠食物補充能量,而不是營養液。
他輕飄地掃視著孫聞聞全身,又笨又厚的棉服,被褲子包得鼓囊囊的腿部,還是那款式老舊的鞋子,
再想起列車前一站停靠的目的地,列車員帶著虛無的優越感、輕蔑地下了結論:
是個窮鬼呢。
沉浸在自我世界的列車員冇有注意到身後一雙琥珀色的眼睛不知何時看向了他。
明明是暖色的瞳孔,卻在這一瞬間生出一股毛骨悚然的冰冷感。
這個人剛剛好像在看不起我。孫聞聞咬下一口饅頭。
肚子開始有飽腹感,他又開始熱了。
這條車廂走完,列車員停下腳步,掛著標準微笑側開身子說:“到了。你的床號在從前往後數第三個車廂,左邊的下鋪。”
說著,不等孫聞聞反應便轉身離開。
兩人身影交錯的瞬間,孫聞聞眼珠一轉,右腳蓄力悄悄往側邊一碰,鞋側精準擊中了列車員的鞋跟。
一個黑色的方塊從腳下飛出,列車員驚慌地歪了下身子,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孫聞聞唇角微仰,走向了自己的車廂。
第一個車廂在吃飯,第二個車廂在打牌,第三個車廂在...
冇有人誒。
火車臥鋪的空間不大,六張床一張桌。
一開始孫聞聞還興奮地來回蹦躂,這是他有意識之後第一次出遠門,可被頂頭的床鋪連撞了三下腦袋之後就焉了。
被子是潮的、枕芯是黃的、床板很硬、周圍很吵
連著吃下兩個饅頭之後,孫聞聞靠著揹包無聊發呆。
現在溫度保持的很好,維持在了不會讓人起疑的35度,但心裡總感覺有些不對勁,
他想小主人和店長了。
莫名從一個東西變成人,他被他們二人拉著往前走了一段路,而現在隻剩下自己了。
孫聞聞到現在才發現,自己埋藏在心底的不安。
他重重地呼了一口氣,剛想換個姿勢側躺,忽然聽見外頭有聲音由遠及近。
車上又上來兩人,剛好睡在孫聞聞頂上的兩個床位。孫聞聞對上其中一人的視線,下意識笑了笑。
那人卻直接無視,轉頭和朋友交談。
“終於上來了,你睡哪兒?”
“都行。”
孫聞聞目送著他們爬上梯子,無聊的視線捕捉到了其中一人頸側的一點晶藍。
有點像什麼東西的反光。
孫聞聞又躺回了揹包上發呆。
“喂,這次回去,你要去參加克坦工會的招新嗎?”
聲音比較近,是從中鋪傳來的。
上鋪欣喜:“去吧,聽說他們這次多了好多名額出來,去試試吧。而且,我上次還看到了克坦一個小隊的隊長了,超級帥氣!”
克坦?
孫聞聞歪著頭想了想,不就是那兩個冇禮貌的強盜嗎。
“他們很有名嗎?”孫聞聞稍微探出了頭來,好奇問道。
上鋪和中鋪的淅淅索索的聲音忽然全部停下了,冇一會兒兩個震驚的腦袋探了出來,
孫聞聞乖巧地眨了下眼睛。
“你居然不知道!!”
......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孫聞聞一定要回到五個小時前捂住自己的嘴。
“所以說!”娃娃臉猛地拍了下桌子,“克坦工會就是所以清繳怪物的工會中最強的!!!”
“如果能入選,那是能寫進族譜的榮耀啊!”國字臉從他身後冒出來用力握了下拳。
“你明白嗎?”兩人齊聲朝孫聞聞喊道。
不明白。
族譜是什麼東西?他的族譜往前是暖手寶三代、二代和一代。
順便一提,他來到這裡前是最新出廠的四代。
不過這都不重要,孫聞聞衝兩人扯出一樓冇有感情的笑,“明白。”
先讓這兩人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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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麵的天逐漸變黑,一夜沉靜。
早上六點,被生物鐘喚醒的孫聞聞裝著滿腦袋克坦工會的科普,睡眼惺忪地去了衛生間。
車又到了一站,外頭飄著雪霧,放眼望去伸手不見五指,隻有站台處的頂燈找出了一點光亮。
寂靜之中,拖遝細微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你好,我想上車。”
列車員被忽然響起的沙啞嗓音嚇得一個哆嗦。
一張蒼白且瘦骨嶙峋的臉忽然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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