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這阿姨人還怪好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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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位女將軍。
這興許是我最後一次帶兵作戰了。
若我還有命活,那便是後話。
一
軍營裡,女子生存下來挺難的。
我先前自也是男裝打扮,後來被同鄉人揭穿了。
隻是,朝中缺少將才,邊關又戰事不斷,當今考量再三,功過相抵,留我一命,保留原職。
將才?嗬!
論謀略多高深那倒是算不得的,但我一向膽子大敢衝在前鋒,又都能僥倖活下來,因而纔有了些戰功。
現下回想,今日與當時境況倒頗有些相似之處,我已把自己當作將死之人了。
不知,今日還有冇有幸逃過一劫。
以五千精兵佯攻五萬兵馬,是我以自身為餌設下的圈套。
時下,我常能在大周軍營裡聽到,“若遇紅甲盛小娘,輕而易舉此番仗。”
說來,北戎大概也被不知名的情報誤了,胡謅了句,“盛氏魔將自不常勝,且待他日取其人頭。”
第一次聽到這些傳言時,我明曉,是我一向在主攻部隊才占了些光,這些虛得的名,我遲早要還回去的。
況且,哪有什麼仗是輕而易舉可勝的。
拋頭顱的事情,大都是嘴上熱血。
戰場之上無退路,有時人心比刀劍還涼上幾分。
二
“兄弟們,今日之戰隻為儘興,我們且殺個痛快!”
一時之間,戰場上熱鬨起來,風沙聲、嘶吼聲、馬蹄聲,還有刀劍插入血肉的聲音。
廝殺了不知多久,我腦子越發的混沌起來,漸漸有些許拿不住劍。
大周軍營裡,將士們死之後,會把其兵器帶給家人,當是留個念想,為士兵,也為家人。
我死後終日黃沙作伴,這劍卻最終還能有個好去處。
還真是,讓我羨慕。
我可不信這劍真能帶著我的魂魄回到家鄉。
恍惚間,我似乎聽到了更多的馬蹄聲從四麵八方而來,還隱約有“援軍”二字。
大概是寧將軍來了吧。
我看不清了,突然很想大吃一頓,臨死之前竟隻是喝了半月的米湯,真是虧了。
我想,我倒下之後,估計還會有北戎人趁機捅我幾刀,畢竟我先前作惡太多。
三
“將軍醒啦!將軍醒啦!”
我剛模模糊糊想睜開眼睛,耳邊就聒噪起來。
大概是看到我不耐的樣子,寧將軍遣人散了,隨後去處理軍務。
我昏迷了五六日,剛剛看向人群時,竟覺得寧將軍也憔悴了。
這渾身疼痛真讓我有些求生不能。
全身十多處傷,最重的那處在心口,是箭傷。
算我命大,箭偏了,我纔有命活。
照顧我的,是關城裡的醫女,我瞧著她的態度裡,有敬有恨。
“是將軍不讓分關內糧食的?”
“你們的命比起平民來真真是高貴上許多。”
“兄長把他的糧食分給我們,又如何得罪到將軍了?”
是了,有些賬早晚要算的。
此仗之前,關城內的糧食隻足夠士兵們吃三日的,如果分給了百姓,這仗如何打?
我自是知道不隻有一人將糧食分給家人的,但是立威,隻需要一個人就夠了。
那人被打了二十杖。
我並未刻意挑人處罰,隻是運氣,他的運氣並不好罷了。
“將軍放心,我是醫者,不會公報私仇的。”
我當然可以理解這位醫女,但顯然她並不會理解我。
四
“關城內的百姓聯名上書,請求處罰盛將軍。”
許是傷還未好,便牽連了胃口也不怎麼好。
我也替寧將軍頭疼起來,怎麼才能不處罰我,又能給百姓一個交代呢?
如今儲位久虛,嘉王和睿王爭鬥許久。
寧將軍隻為百姓,並不參與朝堂糾紛,兩位王爺隻待糾他錯處、奪他兵權。
且朝堂之上諸多人對我並不友善,現下百姓又被煽動,他們怎麼會放過我這麼大個把柄?
當今知曉後又會是個什麼態度?
果然難辦!
寧將軍也才比我大一兩歲,就要操心上許多事情,真是讓人心疼。
想到這兒,便給他夾了幾筷子菜,當是補償他,反正吃不完也是浪費了。
寧將軍好像愣住了,莫不是……有潔癖?
我突然又很想把菜從他碗裡夾出來。
這邊剛想行動,那邊就吃上了。
剛剛或許他在想事情,是我想多了。
辦法好像也不是冇有,我如今已年二十,也是個大姑娘了,阿奶前段時間托人寫信催我請辭回家,說是幫我物色了位好郎君。
“將軍,不若我請辭吧。”
“我先前已將情況寫了奏摺稟明當今,且看當今旨意,你莫要操心這事了。”
我察言觀色的能力尚還不錯,聽這語氣,總覺得寧將軍生氣了。
五
“蛇蠍心腸盛小娘,餓死百姓搶軍功。”
有些事情,也不是我不管便會銷聲匿跡的,反而愈發地無理可辯。
若我再選一次,當日的決定也不會有什麼改變的,所以便冇什麼後悔的。
百姓們日日來軍營前鬨事,打不得罵不得,隻能攔著,在主帳中都能聽到吵罵聲。
“話說,他們要如何罰我?”
眾將士麵麵相覷,皆不言語。
寧將軍麵上看不出喜怒,依舊埋頭處理軍務。
好生憋屈,都說秀才遇到兵才說不清理,可這兵都未曾傳幾句俏皮話,編排秀才的不是,反倒是這秀才,敗壞了兵的名聲。
“我且問,你們可有什麼不滿?”
依舊無人言語。
“罷了,什麼都問不出,我帶人從側邊出去巡防,你們,且呆著吧。”
聽到這話,寧將軍才終於抬起了頭,“傷還未好,巡什麼防?”
我賭氣不回話,徑直出了營帳。
六
“娘,我知道,做人不做盛妖女。”
避免被人認出來,我隻做普通軍士裝扮,便聽到了比在軍營前更臟的話。
關於我的軍功,關於我的軍職,關於我的生活……他們彷彿比我更瞭解盛林夕的一切。
隊裡的人想衝出去打一架,被我攔下了,那樣做冇什麼用,我或許還會平添一項新的罪名:恃強淩弱。
我阿妹若是還活著,當是比這小孩可愛上許多倍。
我很少去回憶過往的事情,日子總是朝前過的。
五年前,北戎發兵進攻大周,錦關城主倉皇而逃,北戎一路南下,打到了我們的縣裡,家中獨我和阿奶逃過一劫。
我那日及笄,和阿奶在地窖中搬酒罈。
五年,也挺久了。
我想喝酒了。
七
行軍時,我鮮少有想喝酒的時候,為數不多的幾次,都是寧致陪著我。
“我死裡逃生三次了,予安。”
“他們誇我,我需敬著,他們罵我,我仍需敬著。”
“他們說,我師承醉春樓的姑娘們,功夫厲害得很。”
“他們說,當今聖寵我,現下莫說你,你父親都要給我幾分薄麵。”
“他們說,我隻管自己飽腹,實則將士們餓幾天不會有事,是我太嬌氣了。”
“哦,那醫女還說,她不會公報私仇。”
“我們被困在錦關城內兩月有餘,我自問已是儘心儘力。”
“公報私仇?嗬!她說得好生大義。”
“他們說,融安縣因著有我,才遭了報應,如今那裡的人都同我一般,自私自利。”
“他們說,須罰我,自軍營至錦山頂的那座廟,三步一跪,五步一拜,七步一叩首。”
“都解釋百遍有餘,如若,如若我此次未曾回來,不知,還能否留得好名聲?”
“我醉了,寧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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