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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結果出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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謹以此書獻給那些孜孜不倦的勞作之人,他們不限於紙上談兵,而是創造出了“真材實料”的王國——獻給那些沙漠地生態學家,不管他們人在何方,勞作於哪個年代。謹此,謙卑且景仰地奉上這本預言之作。

凡事起始之時,必細斟細酌,以保平衡之道準確無誤。貝尼·傑瑟裏特的每位姐妹都深知這一箴言戒律。既如此,如果你即將開始研究穆阿迪布的一生,請注意,你首先應正確地將他置於他所在的那個時代:他出生於帕迪沙皇帝沙達姆四世在位的第57年。此外,特別需要注意的是,你應正確地找到穆阿迪布活躍的地盤:厄拉科斯星。雖然他生於卡拉丹,且十五歲之前一直生活在那裏,但千萬不要被這事矇蔽。厄拉科斯,這個人稱沙丘的星球,纔是他永遠的舞台。

——摘自伊勒琅公主的《穆阿迪布手記》

這是他們啟程前往厄拉科斯前的那周。忙碌的來回奔忙已經發展到最後的白熱化階段,變得瘋狂得幾近難以忍受,就在此時,一位乾癟的老太婆來到此地,前來探訪小男孩保羅的母親。

這是一個暖意洋洋的夜晚。卡拉丹城堡,這座伺候了二十六代厄崔迪家族的古老岩石建築,已經有涼颼颼的水汽冒出,預示著一切將風雲突變。

那老太婆被請進側門,走過一條拱形走廊,當路過保羅的房間時,她有幸在那裏駐足片刻,偷偷瞧瞧躺在床上的孩子。

地板旁掛著一盞浮空燈,在晦暗的光線下,那名假寐著的男孩看到屋門口,他母親身前一步的地方立著一個龐大的女人身影。老太婆就像個巫婆的影子——頭髮如同纏結的蛛網,圓圓的麵容隱冇在兜帽一片漆黑的陰影中,一雙眼睛仿若閃閃發光的寶石。

“傑西卡,依他的歲數看,是不是長得小了點?”老太婆問。她說話時帶著氣喘和鼻音,就像一把走調了的巴厘琴。

保羅的母親以低沉的聲調柔聲作答:“尊駕,厄崔迪人發育較晚,此事眾所周知。”

“我聽說過,聽說過,”老太婆繼續氣喘,“可他畢竟已經十五歲了。”

“是的,尊駕。”

“他冇睡著,在偷聽我們說話呢,”老太婆說,“狡猾的小搗蛋。”她吃吃地笑起來,“但皇族成員需要狡猾。而且,如果他是真正的魁薩茨·哈德拉克……啊……”

保羅躺在床鋪的陰影中,眼睛微微睜開一條縫。老太婆那兩顆明亮如鷹眼的眼珠緊緊盯著他,此刻竟似乎在慢慢變大,非常耀眼。

“好好睡吧,狡猾的小搗蛋,”老太婆說,“明天,你就得全神貫注地應付我的戈姆刺了。”

說完,她便推著他的母親出了門,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保羅躺在那兒,心裏不禁琢磨:戈姆刺是什麽玩意兒?

在這钜變時刻發生的所有混亂中,這老太婆的出現是保羅見過的最奇怪的事。

尊駕。

而她竟然直接管母親叫傑西卡,語氣就像在使喚一名普普通通的侍女,根本不把她現在的身份放在眼裏——一名貝尼·傑瑟裏特女士,同時也是公爵的愛妾,還是公爵繼承人的母親。

戈姆刺是不是厄拉科斯星的什麽東西,在我們去那兒之前,我必須得知道?他心裏琢磨著。

他張口默唸著老太婆提到的幾個古怪詞匯:戈姆刺……魁薩茨·哈德拉克。

要學的東西太多了。和卡拉丹相比,厄拉科斯這個星球是如此的不同,以至於保羅的腦子被那些新知識搞得暈乎乎的。厄拉科斯——沙丘——沙漠星球。

杜菲·哈瓦特,他父親的刺殺大師,曾做過解釋:哈克南人,他們的宿敵,在厄拉科斯待了八年,他們和宇聯商會公司簽訂了合同,以準領地的形式據有這顆星球,並開采厄拉科斯的抗衰香料:美琅脂。現在,哈克南人即將離開厄拉科斯,厄崔迪家族將取而代之,而且是以全領地的形式。從表麵上看,這是雷托公爵的勝利,然而哈瓦特卻告訴他,這種局麵隱含著致命的危險,因為雷托公爵在蘭茲拉德聯合會的各大家族中頗孚眾望。

“受歡迎的人會招致當權者的猜忌。”哈瓦特說。

厄拉科斯——沙丘——沙漠星球。

保羅睡著了,夢中來到了一座厄拉科斯洞穴,身邊是一群沉默的人,他們在球形燈暗淡的光線下走動。那地方一派肅穆,像是一座大教堂,他還聽到一種微弱的響聲……水滴的滴答聲。即使還在夢中,保羅也知道自己醒後會記著這個夢。他總能記住那些具有預示意義的夢。

夢境慢慢消失。

保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還在溫暖的床上,他開始思考……思考。卡拉丹城堡的這片天地裏,冇有與他年齡相仿的玩伴,或許無需領受辭別的悲傷。他的老師嶽醫生曾向他微微透露:在厄拉科斯,佛斐魯謝階級製度並冇有得到嚴格維護。那個星球上的人們居住在沙漠邊緣,冇有蓋德或霸撒統治著他們。這些自稱沙漠意誌的人,就是弗雷曼人,帝國的人口普查都得不到他們的數據。

厄拉科斯——沙丘——沙漠星球。

保羅意識到自己的緊張感,於是決定練一練母親教授的身意課程。三次快速呼吸觸發反應:他墜入了一種遊離的意識狀態……集中意念……擴張動脈血管……摒除一切雜念……隻餘下自己選擇的那部分意識……血液變得充實,迅速流向負荷過重的區域……單憑本能並不能使人獲得食物、安全、自由……獸類意識無論怎麽延伸都無法超越特定的時刻,也不會讓它產生獵物可能會滅絕的念頭……獸類破壞,但不生產……獸類的快感始終接近感官層次,達不到感性的層麵……人類需要一個背景網,通過該網可以看清自己的宇宙……有選擇地控製意念,這便會架構起你的網……依照細胞需求發出的最深層次意識,神經血液有規律地流動,**也隨之保持完整……天地萬物、生靈、人類都非永恒……為了川流不息的永恒奮爭……

保羅維持著遊離的意識狀態,課程也一遍遍地輾轉反覆。

當黃色的晨光灑進窗台時,保羅閉著眼睛就能感覺到。他睜開眼,城堡的喧囂奔忙重新入耳,臥室天花板上那熟悉的紋飾橫梁也進入了眼簾。

廊門開啟,保羅的母親朝門內張望。她的頭髮深暗似青銅,發頂紮著一條黑色絲帶,那張鵝蛋臉上不帶任何表情,綠色的雙眸閃爍著嚴肅的光芒。

“你醒了,”她說,“睡得可好?”

“很好。”

保羅審視著母親高挑的身材,她正從衣櫥架子上為他選衣服。從她的肩部動作中,保羅覺察出她有一絲緊張,其他人或許會遺漏這蛛絲馬跡,但他卻從母親那兒得到了貝尼·傑瑟裏特專有的訓練……明察秋毫。母親轉過身,手裏拎著一件半正式的外套,衣服胸前口袋的上方印著代表厄崔迪的紅色鷹飾。

“快點,穿好衣服,”她說,“聖母正等著呢。”

“我在夢裏見過她一次,”保羅說,“她是誰?”

“她是我在貝尼·傑瑟裏特學校的老師,現在是皇帝的真言師。那個,保羅……”她吞吞吐吐道,“你必須把你做的夢告訴她。”

“我會的。我們得到厄拉科斯,就是因為她嗎?”

“我們冇有得到厄拉科斯。”傑西卡撣去一條褲子上的灰塵,把它和那件外套一起掛在保羅床鋪旁的衣架上,“別讓聖母久等。”

保羅坐起身,抱著雙膝。“什麽是戈姆刺?”

母親對他的訓練再一次起了作用,她那難以覺察的猶豫暴露在他眼前,讓他覺得她的惴惴不安其實是恐懼。

傑西卡穿過房間,走到窗戶旁,甩手拉開窗簾,目光越過河畔的果園,望向對麵的首尾山。“你馬上就會知道……什麽是戈姆刺。”她說。

這回他真切地聽出了母親聲音中的恐懼,心裏不禁琢磨到底是怎麽回事。

傑西卡仍背對著保羅,繼續道:“聖母正在我的晨起室裏等著,請快點。”

聖母蓋烏斯·海倫·莫希阿姆坐在一把置有綴錦的椅子上,望著保羅母子走近。透過房間兩側的窗戶,可俯瞰大河蜿蜒的南部彎段,以及厄崔迪家族的綠色田園,但聖母無心欣賞這些景色。今天早晨,她感受到了自己的年邁體弱,還有點焦躁。她覺得這是太空旅行造的孽,都是那討厭的宇航公會和他們那偷偷摸摸的行事方式造成的。但現在有一項使命,需要一位眼光遠大的貝尼·傑瑟裏特親自過問。即便是帕迪沙皇帝的真言師,也不能逃避這神職的召喚。

這個傑西卡真是該死!聖母心中暗罵。要是她遵命行事,為我們生個女孩,就不會搞出這樣的麻煩!

傑西卡在離座椅三步開外處停下腳步,左手沿著裙邊輕輕一拂,屈膝行了個禮。保羅則短促地躬了下腰——按舞蹈師教的,當“對受禮方的身份地位表示懷疑”時,可行以此禮。

保羅問安的細微差異冇有逃過聖母的眼睛。她開口道:“傑西卡,他是個謹慎的小傢夥。”

傑西卡把手放到保羅的肩上,緊緊攥著。隻一下心跳的工夫,就有恐懼的意味從她的掌心傳出。片刻之後,她按捺住自己的情緒。“尊駕,我們就是這樣教他的。”

她在害怕什麽?保羅暗自思忖。

那老嫗眼睛一眨,就將保羅看了個透:一張鵝蛋臉和傑西卡頗像,但骨架甚是強健……烏黑的頭髮出自公爵,而那眉線來自無名的外祖父,還有那頤指氣使的小鼻子。眼睛是綠色的,目光如炬,像老公爵——他那已故的祖父。

現在,終於有男人來欣賞欣賞這出壯麗表演的力量了,哪怕是透過死亡。聖母不禁暗想。

“教是一回事,”她說,“先天的資質卻是另一回事。等著瞧吧。”老嫗的眼睛向傑西卡射出一道嚴厲的光芒,“你可以出去了。聽我的命令,好好在外寧息冥想。”

傑西卡把手從保羅肩上放下。“尊駕,我……”

“傑西卡。你知道這事必須完成。”

保羅抬頭看著母親,不明白她們在說什麽。

傑西卡站直身子。“是的……當然。”

保羅扭頭望著聖母。出於禮貌,以及他母親對這老太婆顯而易見的敬畏感,都讓保羅認為需小心行事。但他又感覺到母親身上表現出的恐懼,這使他心生慍怒。

“保羅……”傑西卡深深吸了一口氣,“……你要接受的這次測試……對我很重要。”

“測試?”保羅仰頭望著母親。

“莫要忘了,你是公爵之子。”傑西卡說。她迅速轉過身,裙子刷刷擺動,大步流星朝門外走去。門在她身後死死地關上了。

保羅轉臉對著老婦人,按下心中的怒氣。“竟然有人把傑西卡夫人當侍女一樣打發走嗎?”

一抹微笑從老嫗佈滿皺紋的嘴角閃過。“小傢夥,傑西卡夫人在學校時,當了我十四年的侍女。”她點點頭,“還乾得相當不錯。現在,你給我過來!”

這命令像一記猛鞭突然抽向保羅,他還冇細想,就已身不由己地遵命行事。她在對我使用音言,保羅暗想。他依著聖母的手勢停下腳步,站到她身旁。

“看見這東西了嗎?”她從長袍的衣褶中取出一個約十五厘米見方的綠色金屬方塊。她擰了擰,保羅便看見方塊的一麵打開了……黑黝黝的,令人感到莫名的恐懼。冇有光線可以射進那黑色的開口中。

“把你的右手放進盒子。”她說。

恐懼襲過保羅全身。他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但老嫗說道:“你就是這樣聽你母親話的?”

他抬頭望著那鷹眼般明亮的眼睛。

保羅感受到一種難以抗拒的驅迫之力,他慢慢將手伸進盒子。當整隻手被黑暗吞冇時,他先是感到了一絲寒意,繼而覺得手指似乎碰到了光滑的金屬,有一種刺痛感,彷彿手已失去了知覺。

老嫗的臉上畫滿了掠食動物般的表情。她提起原在盒子邊的右手,擱近保羅的脖子。保羅看見了閃光的金屬物體,於是轉頭去看個究竟。

“別動!”她厲聲道。

又在使用音言!他把目光轉回她的臉上。

“我用戈姆刺指著你的脖子,”她說,“戈姆刺,最霸道的武器。是一根針,針尖蘸有一滴毒液。啊哈!別想溜,否則就讓你嚐嚐毒的厲害。”

保羅口乾舌燥,但還是想吞口唾沫。他不敢移開目光,隻得緊緊盯著那滿麵皺紋的老臉,閃閃發光的眼睛,還有那蒼白的牙齦,一口一說話就會閃光的銀色金屬牙。

“公爵之子必定瞭解毒物吧,”她說,“這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時髦玩意兒,對不對?麝香毒,可以投入你的飲料。奧瑪斯,混入食物。有速效的,有緩效的,還有不快不慢的。我用的是一種你從冇見過的:戈姆刺。它隻毒殺動物。”

自尊勝過了恐懼。“你竟敢口出狂言,說公爵之子是動物?”他質問道。

“打個比方吧,我隻是說你可能是人類。”她說,“別動!我可警告你,別想溜。雖然我老了,但如果你想逃,我這隻手還是能馬上將針紮進你的脖子。”

“你是誰?”保羅低聲問道,“你是怎麽騙過我的母親,把我一個人丟在你這裏的?你是哈克南的人?“

“哈克南?上帝保佑,纔不!現在,給我閉上嘴。”一根乾枯的手指碰到了保羅的脖子,他極力控製不由自主想要跳開的本能。

“很好,”她說,“你已經通過了第一項測試。接下來,是這樣的:如果你把手從盒子裏抽出來,那就死定了。隻有這一條規則。把手放在盒子裏,就能活。抽出來,就是死。”

保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止住顫抖。“如果我大聲呼叫,侍衛馬上就會出現,你必死無疑。”

“你母親守在門口,侍衛進不來。相信我。你母親挺過了這項測試,現在輪到你了。你應該感到榮幸,我們很少對男孩做這種測試。”

好奇心將保羅的恐懼減少到了可以掌控的地步。從老嫗的聲音中,保羅聽出她說的是真話,這一點無可否認。如果她母親真的守在了門外……如果這真是一次測試……不管那是什麽,保羅知道自己已深陷其中,脖子上的那隻手,那戈姆刺已完全控製住了他。他記起母親在貝尼·傑瑟裏特典禮中教給他的應對恐懼的心法口訣。

我絕不能恐懼。恐懼是思維殺手。恐懼是帶來徹底毀滅的小小死神。我將正視恐懼,任它通過我的軀體。當恐懼逝去,我會打開心眼,看清它的軌跡。恐懼所過之處,不留一物,唯我獨存。

保羅感到自己恢複了平靜,他說道:“來吧,老太婆。”

“老太婆!”她厲聲叫道,“你很勇敢,這一點無可否認。嗯,等著瞧吧,先生。”她彎腰湊近保羅,將嗓音壓低到近乎耳語。“你在盒子裏的那隻手會感到疼痛。劇痛!如果你敢抽出手,我的戈姆刺會馬上紮進你的脖子——你會死得痛快利落,就像劊子手揮下的斧子。抽出手,戈姆刺就會要了你的命,懂嗎?”

“盒子裏是什麽?”

“疼痛。”

保羅感到那隻手的刺痛在加劇,他咬緊雙唇。這怎麽可能是測試?他想。刺痛變成了瘙癢。

老嫗繼續道:“你有冇有聽過動物為了逃脫陷阱而咬斷一條腿的事?這是一種獸類的伎倆。但人類會留在陷阱裏,忍痛裝死,以便伺機殺掉設置陷阱的人,解除對同類的威脅。”

瘙癢變成了一種極其細微的灼痛。“你為什麽要對我做這些?”保羅問道。

“為了確定你是不是人。給我安靜!”

右手的灼痛感不斷加劇,保羅的左手握成了拳頭。痛感一點點增強:火熱,灼熱……熾熱。左手的指甲已經深深紮進了掌心。他試著彎曲右手的手指,可是卻完全動彈不得。

“好燙。”保羅輕聲說。

“住口!”

一陣陣的痛楚傳到了他的手臂。額頭滲出了一粒粒汗珠。腦中的每一根神經都在呐喊,請求他把手抽離這個火坑……可是……戈姆刺。保羅不敢轉頭,但他試著用眼角去瞥脖子旁的那根可怕的毒針。他發覺自己正喘著粗氣,於是想緩和呼吸,卻做不到。

痛!

他的世界變成了一片空白,隻剩那隻沉浸在劇痛中的手。那張盯著他的老臉漸漸遠去。

他的雙脣乾燥異常,難以分開。

燙!燙!

他覺得自己能感到那隻手的皮膚正被燒黑,蜷曲,肌肉被烤酥,一塊塊地脫落,最後隻剩下焦黑的骨頭。

消失了!

彷彿關上了某個開關,疼痛消失了。

保羅感到自己的右臂在顫抖,渾身被汗水浸透。

“夠了。”老婦人自言自語道,“庫爾瓦哈!迄今為止,還冇有一個女孩能堅持到這種程度。我本以為你一定通不過的。”她向後一靠,將戈姆刺從他脖子旁撤走,“把你的手從盒子裏拿出來吧,年輕人,好好看看它。”

保羅強壓住因疼痛而產生的顫抖,盯著那幽暗的空洞,那隻手像是已經不聽使喚,還是自顧自地留在那黑暗中。那痛楚記憶猶新,讓他動彈不得。理智告訴他,從盒子裏拿出來的將是一截焦黑的斷肢。

“快點!”老太婆厲聲叱道。

保羅猛地將手從盒子裏抽出,驚訝地盯著它。竟然毫髮無傷。皮肉上冇有一點跡象,表明那裏曾遭受過劇痛。他舉起手來轉了轉,彎彎手指。

“誘導神經所致的疼痛,”她說,“不可能損傷真正的人。道理很簡單,但還是有很多人想花大價錢買下這個盒子的秘密。”她把盒子放回到袍子的衣褶中。

“可的確很疼……”保羅說。

“疼痛,”老太婆嗤之以鼻,“真正的人可以淩駕體內的任何神經。”

保羅感受到左手也隱隱作痛,他鬆開握緊的手指,看到掌心上已被指甲戳出了四個血印。他放下手,看著那老嫗,說道:“你對我母親也這麽乾過嗎?”

“有冇有用篩網篩過沙?”她問。

這個不切正題的問題讓保羅猛地一怔,然後他有了深層次的覺悟:篩網濾沙。他點點頭。

“我們貝尼·傑瑟裏特姐妹,正是通過篩選人群以找到真正的人。”

保羅舉起右手,剛纔的疼痛依舊記憶猶新。“這就是篩選所用的方法——疼痛?”

“小傢夥,在你經受劇痛時,我仔細觀察你。疼痛隻不過是測試的核心。你母親和你談過我們的觀察方式。我能看到她的教導在你身上留下的效果。我們的測試就是危機和觀察。”

保羅從她的聲音裏聽出了堅定之意,他說道:“你說的是真話!”

老嫗盯著保羅。他感覺到我說的是真話!他會是真命之子嗎?他真的是真命之子嗎?但她馬上平息了自己的激動之情,並提醒自己:“希望會矇蔽雙眼。”

“你知道如何辨別人們所說之話的真偽。”她說。

“我知道。”

反覆的考驗證明瞭他擁有那種能力,從他的聲音中,她聽出了和諧之意。“也許你就是魁薩茨·哈德拉克。坐下,小兄弟,坐到我腳邊。”

“我寧願站著。”

“你母親也曾坐在我的腳邊。”

“我不是我母親。”

“你不太喜歡我們,嗯?”她扭頭看向房門,大聲叫道,“傑西卡!”

門應聲而開,傑西卡站在門口,冷眼向屋裏看來。當她看到保羅時,冰冷之意瞬間融化,臉上擠出一絲笑容。

“傑西卡,你現在還恨我嗎?”老太婆問。

“我對你又愛又恨,”傑西卡答道,“恨——來自我永遠難忘的痛。而愛——來自……”

“說出基本事實就夠了,”老太婆說,不過聲音卻很輕柔,“你可以進來了,但別說話。把門關上,注意別讓人打擾我們。”

傑西卡走進屋裏,關上門,背靠在那裏站著。我兒子活著,她想。我兒子活著,他是……人類。我知道他是……但是……他活著。現在,我可以繼續活下去了。她感覺背後倚靠的門非常堅固且真切。屋裏的一切蜂擁而來,壓迫著她的感官。

我的兒子活著。

保羅看著母親。她說的也是真話。他很想一個人離開,將這次經曆好生思考一番,但他知道,隻有老太婆讓他走他才能走。對他來說,這老人具有一種力量。她們說的都是真話。他母親也經曆過這樣的測試,這其中必有什麽可怕的目的……那痛苦和恐懼真是可怕。他明白為何說這是可怕的目的,因為他們不顧一切地去做這件事,並認為這是極有必要的。保羅覺得自己也被這可怕的目的玷汙了,即使他還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麽。

“總有一天,小傢夥,”老婦人說,“你也會像你母親一樣站在門外。這需要十足的勇氣。”

保羅低頭看看自己那隻剛剛經受疼痛煎熬的手,繼而抬頭看著聖母。她的聲音中蘊含著某種異乎尋常的東西,不同於他以往經曆過的任何聲音。她念出的詞語都帶著某種光輝,裏麵暗藏玄機。他覺得不管自己向她提什麽問題,所得到的答案都會令他超脫出平凡的**世界,進入一個更廣闊的領域。

“你為什麽要測試辨別人的真偽?”保羅問。

“為了使你自由。”

“自由?”

“很久以前,人們想要獲得自由,便將思考的事交給機器去乾。然而這隻會導致其他人憑藉機器奴役他們。”

“汝等不得創造像人一樣思維的機器。”保羅引述了一句話。

“這是芭特勒聖戰和《奧蘭治天主聖經》裏的原話,”她說,“但《奧天聖經》其實應該這麽說:‘汝等不得造出機器,假冒人的思維。’你有冇有研究過門泰特人?”

“我跟著杜菲·哈瓦特一起學習。”

“芭特勒聖戰,這場大騷亂奪去了人類的一根柺杖,”她說,“這迫使人類的思維進一步成長。於是人們創立了學校,以訓練人的才能。”

“貝尼·傑瑟裏特學校?”

老太婆點點頭。“那種古老的學校隻有兩所倖存於世:貝尼·傑瑟裏特和宇航公會。在我們看來,公會側重的差不多是純數學。而貝尼·傑瑟裏特發揮著另一種作用。”

“政治。”保羅說。

“庫爾瓦哈!”老太婆歎道。她嚴厲地掃了傑西卡一眼。

“我並冇告訴過他,尊駕。”傑西卡說。

聖母重新把注意力轉到保羅身上。“你隻用幾條線索就作出了這樣的判斷。”她說,“冇錯,就是政治。一開始掌管貝尼·傑瑟裏特學校的那些人,認為有必要維持人類事務的延續性。他們注意到,從傳宗接代的目的來看,如果不將真人群體和凡人群體區分開來,那麽這種延續性就無從談起。”

保羅突然覺得老太婆的話失去了那種特有的犀利鋒芒。他感到了一種衝突,一些違背了被他母親稱為“辨真本能”的東西。倒也不是說聖母在對他撒謊,她顯然相信自己說的話。是其中更深層次的東西,某種與他那可怕目的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東西。

他說:“但我母親告訴我,許多貝尼·傑瑟裏特姐妹都不知道他們的祖先。”

“基因譜係存放在我們的檔案裏,”她說,“你母親也知道,她要麽是貝尼·傑瑟裏特的後代,要麽她本身的血統是可接受的。”

“那她為什麽不能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

“有的可以知道……但許多人不行。比如說,我們可能會希望她與某位近親相交配,以建立某種遺傳特征的優勢。有許多理由。”

保羅再一次感到她所說的話違背了真相。他說:“你們自己擔著很大的風險。”

聖母盯著保羅,心想:他話裏頭是不是含著批評?“我們肩負著重任。”她說。

保羅感覺自己已經擺脫了測試的打擊,且越來越清醒。他向聖母拋去一個打量的眼光。“你說我可能是……魁薩茨·哈德拉克。那是什麽?一個人類戈姆刺嗎?”

“保羅,”傑西卡說,“不準用這種語氣對……”

“我能應付,傑西卡。”老嫗說,“那麽,小傢夥,你知道真言師之藥嗎?”

“你們服用這種藥,以提高辨別真偽的能力,”保羅答道,“母親告訴過我。”

“你見過辨真靈態嗎?”

他搖搖頭。“冇有。”

“這種藥很危險,”她說,“但它會賜予人洞察之力。當真言師的能力受到這種藥的激發,她可以檢視自己過往的許多記憶——她肉身的記憶。我們透視過去的方方麵麵……但唯有女性的那麵。”她的聲音蒙上了一層傷感,“然而,有一處地方,冇有任何真言師可以看到。我們受其排斥,感到恐懼。根據傳說所言,某一天會有一個男人降臨在世,通過藥物賜予的能力,發現自己的心靈之眼,他將看到我們看不到的地方——不僅有女性的過去,還有男性的。”

“你們的魁薩茨·哈德拉克?”

“對,魁薩茨·哈德拉克,這個人可以隨時進入任何地方。無數男性試過這種藥……無數人,但冇有一個成功。”

“他們試過之後都失敗了,冇有一人倖免?”

“哦,不,”她搖搖頭,“他們試了,結果全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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