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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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彈琴的少女正跪在地上，語氣卑微地乞求原諒，白淨的臉上掌印清晰可見。
那男子正值盛怒之中，眼神如刀般剜向少女：“你彈的這是什麼曲子，難聽死了，簡直讓人頭腦渾痛！”
沈雨眠眉心一緊，對身邊的老樂師悄聲低語：“我覺得那姑娘彈得挺好的啊，這人在此無理鬨事，你們樂館就冇人出來管管嗎？”
樂師回道：“東家不在，誰敢來管，這位可是郡王世子。”
“郡王世子還來樂館聽曲兒，而且還這般粗俗無理？”
樂師壓低聲音道：“世子向來喜好樂律，尤愛民間小曲，是我們這裡的常客。他此前一直為人和善，最近幾次來時卻總說自己失眠難熬、心緒不寧，叫樂師彈曲兒助他安神，但效果都不大好，所以才頻頻發怒。”
又是個失眠症患者，而且還被失眠折磨得改了性子。
那郡王世子頂著兩個碩大的黑眼圈，神情似孤魂遊鬼一般陰戾。他摔了琴、打了人之後也並不解氣，把方纔彈琴的少女扯了起來，又要繼續動手。周圍其他客人和樂師隻是小聲嘀咕，不敢為此得罪人，都不願出來製止。
沈雨眠見狀在心中暗罵一聲，身體快於腦子做出了反應——衝上戲台攔住了世子的動作，然後就見他的眼神由吃驚轉為更深的憤怒。
沈雨眠心中忐忑，卻仍堅持直視對方，不讓自己氣勢落於下風：“不知這位姐姐哪裡得罪了世子，出手就打人，恐怕會失去了世家公子的風度，有損名聲。”
“你是什麼人？！”
“小女子也是這館裡的樂師之一，世子若對方纔的琴曲有哪裡不滿，也可告知於我。”
沈雨眠將受傷的少女扶起，向少女遞去一個“彆怕”的眼神。她生就一副明豔樣貌，身形風流婀娜，不似一般女子那樣端莊，所以即使自稱為樂伎，也冇引起世子懷疑。
“本世子讓她彈一首安神曲，但這賤奴卻用這種亂七八糟的曲子糊弄人，分明是瞧不起我，自是該打！”
沈雨眠暗罵一句無理取鬨，表麵卻輕笑：“小女子倒是知道有一樂器，其聲能有安神之效，助人睡眠，想奏給世子聽聽。”
世子怪笑起來：“好啊，你若是敢敷衍了事，本世子就叫人砍了你的雙手。”
雖不知這世子平常是什麼樣的人，但僅看他此刻的神情，沈雨眠相信惹惱了他是真的不會被輕饒的。
她平複心中不安，走到那老樂師麵前，先將他手中的頌缽借來，然後在缽中倒入清水，端放到戲台中央的琴台石桌上，自己也緩步坐下。
沈雨眠通過係統檢測到，群王世子的失眠症極為嚴重，已成頑疾，故而至精神紊亂、性情大變，需得放大招、下猛料才能應對。
她特意在係統商店裡花費50分兌換了增加催眠效果10%的BUFF，又花費100分升級了3D環繞立體音效，使聲音能夠環繞傳播。一切準備好之後，她對世子做了個請的手勢。
“煩請世子到台下欣賞，我保證，一定能幫世子安心寧神、排解煩憂。”
說罷，沈雨眠手持著木錘，開始順時針輕輕摩擦缽的邊緣，速度平穩，力道恰當。
館中眾人從未見過此種手法，彼此小聲耳語議論起來，但隨著頌缽獨特的空靈之音響徹整個大廳，人們的議論聲也漸漸消失。
西藏頌缽是由雪山隕石燒融提煉打造而成的，被以摩擦發聲時，深沉悠遠的頻率音灌入人腦中，如同身體與心靈的調音器。沈雨眠在缽中注入清水後，摩擦的力度便會產生共振，缽中液體也會隨著震動而起舞，讓人體驗到一種清明直覺。
摩擦了一段時間之後，沈雨眠開始用木錘輕輕敲打頌缽，從高音到低音，再到無聲，當聲音完全消失之後，再一次敲響頌缽。每一次敲擊的節奏連接不斷，陷入一種自然穩定的循環。
時過半晌，群王世子臉上逐漸染上倦意，雙眼半闔，懶懶地倚著椅背。雖然還冇入眠，但他周身的戾氣已經淡化了不少，整個人也安穩下來。
沈雨眠心裡鬆了口氣，手上動作卻不敢停，仍然保持著敲擊頌缽的頻率。她前世做主播時，最多能連播五六個小時。直播累了的時候她就和粉絲聊聊天，或者中場休息一下，時間雖久卻也能撐得下來。
但此時此刻，郡王世子就在台下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她感覺比在上萬人圍觀的直播間裡壓力還大。重複單調的觸發動作也叫她漸漸陷入疲憊，現在就是互拚體力的時候，看看是她先累倒，還是這郡王世子先睡倒。
樂館大廳之中，其他客人們有些開始打哈欠，有些甚至已經伏在桌上睡了過去。沈雨眠聽到係統開始計數助眠人數，但她現在根本顧不上去看任務完成進度。原主這些年日子過得艱苦，導致身體孱弱，這一通操作下來，體力已經有些不支了。
恍惚之中，她聽到戲台下響起一道熟悉的聲音。
“世子大人，我家殿下正在樓上雅室等候，邀您上去一聚。”
沈雨眠甩了甩頭，回神後定睛看向台下，隻見薑淮公子正站在世子身邊，世子知曉薑淮身份，一看到他便立刻清醒了幾分，連忙起身跟隨。
走開之前，薑淮向沈雨眠微微頷首示意：“沈小姐辛苦了，請先休息一下，待殿下與世子大人敘完舊，便請你到雅室一見。”
【限時挑戰任務完成進度（17/30）。】
太子殿下來得還真是及時，沈雨眠卸了力，找個相對安靜的角落小憩。
這期間不斷有人過來打擾，先是那個被摔了琴的少女樂師前來道謝，稱想拜她為師，學習助眠手藝。然後是那頌缽的主人老樂師，想與她探討開發頌缽的使用方式。最後連樂館主事的掌櫃都湊了過來，問她現在做什麼營生，願不願意留在樂館，還說想讓她幫忙推出安神養心的業務，收益可五五分成。
就這樣斷斷續續地歇了大約半個時辰，薑淮再次出現在她麵前，並將她引去樓上。
透過薑淮的口中，她這才知道，原來這樂館是屬祁衡名下，不過他不善經營，所以都交由薑淮打理，薑淮便成了名義上的東家。而樂館的日常瑣事，則由主事的掌櫃負責。
沈雨眠走進二樓的雅室，進門是一個黃梨木屏風，繞過屏風，就見祁衡坐在一水曲柳木長桌前，身邊還站著兩個精壯的侍衛。他今日用碧玉發冠束髮，身著一襲青色緞麵錦袍，腰間繫一塊白玉腰佩，整個人貴氣天成。
沈雨眠剛要行禮，就聽到房中有人喘氣的聲音。
她下意識尋著聲音往屏風後麵一瞧，就見郡王世子正雙膝跪地，兩手高高舉起，托著一隻白瓷茶盞，不知道保持這個姿勢有多久了。
太子與郡王世子應是堂兄弟，雖說這世子剛纔的行徑確實可惡，但好歹是貴族子弟，這麼罰他到真是半分情麵都不留了。
“冇想到沈小姐身兼數職，既通醫術，又善音律，怪不得無暇留在我府中。”
祁衡一雙鳳眸中儘是矜貴冷漠的戾氣，極美也極不好惹，沈雨眠心中一驚，吞嚥一下口水，悻悻解釋：“殿下，剛纔我見世子大人為難一無辜樂師，一時心急想幫她解圍，所以才主動為世子大人助眠，並不是有意攀附。”
她努力睜著一雙勾人的桃花眼，自帶惹人垂憐的氣場：“我今日來這樂館，也是為了采買樂器，研究技法，想等下次登門時，給殿下提供更好的服務。”
祁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示意她坐下。見對方冇再追究，沈雨眠這才稍稍鬆了口氣。
世子在一旁跪得直哆嗦，手上舉著的茶盞險些掉落。因嚴重失眠，耗傷氣血，胸前的衣襟幾乎已經被虛汗打透，看著還怪可憐的。
這人雖然可惡，但托他的福，係統限時挑戰任務已完成過半。
A**R助眠技法對於冇有失眠症的普通人來說影響並不太大，今日能夠超額完成目標，足以證明失眠之症已十分普遍。雖不知是氣候、飲食還是何種原因導致，但拖得越久，對人的影響越深，最後可能都會發展為郡王世子這般精神紊亂、性情衝動。
想起方纔休息時，掌櫃和樂師們與她討論的事情，沈雨眠眼珠一轉，生出個主意。
前世她做助眠主播時，為贏得流量，嘗試過各種主題的A**R。如今她反正也是要將自家醫館改造成助眠館的，不如就因時製宜，做國風國樂主題的助眠治療。
“殿下，我今天在這樂館中待了半日，發現有不少客人都患有失眠之疾，而且這樂館中許多樂器也都適合被改造為助眠工具。既然這樂館是殿下的，不如我們合作經營看看？”
沈雨眠不知自己這話說得算不算逾越，冇想到對方隻冷冷一笑：“沈小姐父親亡故不足三年，理應在家中守孝，怎可在外勞碌。”
祁衡的語調怪怪的，沈雨眠覺得是因為自己上次婉拒了他，所以這人才故意說這話給自己聽。
冇想到太子爺也這麼小心眼。
祁衡冇來得及坐多一會兒，就被傳入宮中，臨走時吩咐薑淮將一木盒交予沈雨眠。沈雨眠打開木盒，發現其中是上好的麒麟血竭。
“這是今年南洋進貢的血竭，有活血化瘀之效，殿下賞予沈小姐自用。”薑淮說道。
“自用？”沈雨眠思索片刻，覺得應該是用來醫治自己脖子上因懸梁自縊而留下的勒痕。
冇想到太子爺是外冷內熱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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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禦書房中，聖上正麵獨坐，祁衡斜坐在聖上左麵交椅上。
“春闈將至，禮部卻上書稱京中學子皆無心應試、集體棄考。如今六部多有空職，人才難得，當如何是好。”
祁衡：“可有提及棄考的原因？”
“說是考院裡的學生都緊張萬分，以至輾轉難眠，鬱氣沉積。宮中禦醫去看了，也診不出問題。”聖上說罷，目光對向祁衡，“朕瞧你近日來倒是氣色不錯，失眠之症可有好轉？”
“幸得沈家醫女為兒臣調理醫治，確實睡得好了些。”
“沈家，是告老離宮的醫官沈文昭家？”聖上沉想片刻，“沈家在禦醫院任職時，醫術絕倫遠勝旁人，如今他的後代竟也這樣出色。既然如此，你便召她入考院，看看可有解決之法。”
祁衡有點猶豫。
他對沈雨眠的助眠能力完全信任，但就在一個時辰之前，他剛剛陰陽了人家一番，還婉拒了人家提合作的建議。
現在反倒是他要登沈家的門去求合作了。
早知如此，當時何必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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