葵花磕籽 作品

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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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戲子紅袖一攬,口中咿咿呀呀正唱著流水無情,落花有意的片段。

方靈然在台下興致盎然的看著。

也不知這悠悠情長的戲劇是誰寫的?

她正想找台主仔細的問問,哪知門口泱泱出現一大片人。

為首便是一位頭戴珠釵的婦人。

方家主母白氏。

她問:“方慕靈,你嫁還是不嫁?”

隨後不等方靈然回答,轉身令下人搬來一個箱子。

是方靈然寫戲劇專門所方的箱子。

方靈然沉聲問:“這是何意?”

白氏道:“你一個女兒家,寫男子所撰的戲劇作何,這便是你違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原因?”

方靈然視戲劇如命,她始終相信,從落筆的一瞬間,戲劇的人物便活了過來,既然有生命,哪裡能讓彆人隨意糟蹋。

更何況身為新時代獨立女性,不會被封建糟粕左右思想。

在幾個月前,她熬夜寫戲劇結果頭一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編寫戲劇這個活本來就又廢勞又廢力,所以她意識也冇多掙紮,就陷入昏迷。

一睜眼穿越成被逼婚嫁給地主家傻兒子的方家庶女。

白氏說,如果她不嫁,那原身孃親的嫁妝將全全歸為方家財產。

但她如果答應豈不是自己將自己推進深淵了?

方靈然直言:“我生性叛逆,一生反骨,既然主母容不得我絲毫,那我和方家斷絕關係罷。”

大步從侍從裡奪過她寫了整整三個月的戲本,抱在懷裡。

白氏在背後氣憤跺腳。

“你就靠那幾個破戲本謀生吧!”

方靈然背對著她笑了笑。

當然,她不僅靠戲劇謀生。

而且還要做大做強。

走出烏糟糟的地方,方靈然抱著裝著戲本的箱子覺得好笑。

早就打算和方家恩斷義絕,正愁該怎麼拿會戲本,那詭計多端的主母就自己把戲本給她送上了門。

倒是省事。

方靈然憑藉最近在鎮上轉悠的記憶,想起在這小小的清水鎮,戲館卻有五六家。

翻了翻壓箱底的戲本,足足有六七部,她打算先分彆向不同的習慣投交不同的戲本試試水。

為了彆再和主母重逢,方靈然繞路選擇了一家由紅木作牌匾,名喚“淮水閣”的戲館。

拿著小木箱正要走進去找李館主的,誰知小二站在水池旁的趕緊衝她一笑,攔住她的去路。

“姑娘,李館主的有點事需要斟酌,還請稍等一下。”

方靈然隱隱聽見有悶棍聲作響,抬眼一看,隻見淮水畔的雙側柱子上的紅漆塊掉落一地,那紅色牌匾早就不是正規的紅木,而且刷了紅漆枯木。

一副落敗的景象。

淮水閣這戲館,她在前一段時日所見還是繁榮景象,怎的今日一來,變成有一種叢林草木深的荒涼之感。

“姑娘久等了。”李館主的掀開門簾子,笑得有些勉強,搓了搓手裡的帕子。

方靈然問:“此地發生了何時,之前人滿為患,怎的今日……”

李館主的望瞭望她手中的戲本道:“不瞞姑娘,淮水閣上次因戲本接連二三出現問題,許多看客不滿意,走了許多人,不出兩月就冇人來了。”

方靈然捏了捏手裡的戲本,呈遞到李館主的麵前。

“我有一本自己編撰的戲劇,今日前來正是想請李館主過目。”

李館主悄然翻了幾頁,思忖半響說:“姑娘,你這戲本寫是忠臣一家被奸佞所殺,遺孤有幸被撫養長大……這是姑娘所著?這樣題材的戲劇……”

方靈然見李館主欲言又止,忙追問:“李館主可覺得有可取之處?”

李館主卻搖搖頭頭,遞還給她。

“不行不行,當今屬兒女情長戲劇深受喜愛,你這戲劇我倘若買下,定然虧得血本無歸。”

“怎會?”方靈然攔住要走的李館主,和他爭辯:“淮水閣常年最愛情愛戲本,看客都看膩了吧,你如果不嘗試創新有新題材的戲本,遲早樓都被你虧空!”

她的話說的十分不客氣,聽得李館主滿臉通紅,氣不打一處來,當即和她撕破了臉。

“什麼狗屁戲本,隻要是看客不愛看的,哪裡值得我買去,我看你是個小姑娘不願意重話,哪來的回哪去吧!”

方慕靈果斷從淮水閣走出,打算另尋戲館,卻不曾走到小橋流水處,便聽見有幾個老嫗叫嚷著:“快過去救人啊,張家書生打算投河自儘了——”

“聽說他爹欠下不少錢,債主找上門好幾了,還不上前隻能被打得血肉模糊,嘶,我瞧著都害怕。”

方慕靈往前的腳步一頓,兀自回想起方纔在淮水閣聽見的悶棍聲。

於是順著人流不斷靠近河邊,果然看見一名書生站在橋頭,生無可戀的打算一躍而下。

那書生手裡亦拿著四五本戲劇,隻是他的手背上全是傷疤,手裡拿了幾本戲劇看起來岌岌可危,快要掉在河裡。

方靈然快步走到那書生麵前,書生也被她突如其來的出現驚嚇,身形搖搖欲墜,但即使是他快掉下去,口中依然還來了一句:“姑娘小心——”

現在正處於汛期,河流湍急,掉下去屍首恐怕都找不到。

方靈然原本隻是想看看他手裡的戲本,但她這一冒冒失失的過來,差點害這書生掉下去。鉚足了勁兒拽著書生的手不方,腳底卻因地麵濕滑,和他雙雙跌在青石板上。

方靈然揹著的戲本箱子砸得開。

剛纔給李館主看的書冊落在書生手邊。

入眼的便是一句“人間滄桑到不得,隻說天涼好個秋”。

他眼睛一亮。

方靈然想搶回戲本,誰知她剛邁出一步,前方的人群突然湧動,一時亂糟糟的叫罵聲直擊她的耳朵。

“讓開!給我讓開!好啊,張佑生不準死,你死了你爹欠的錢誰幫他還?”

此人正是淮水閣的李館主。

他指著張佑生罵:“你個倒黴蛋,寫了劇本美名其曰的要替你爹還債,我念你是個讀書人,寫出來的戲本定能驚豔眾人,誰料你的戲本把看客都給弄走了。”

方靈然隻覺張佑生看著長相周正,氣質昂揚,剛纔就算是情急之下,也是文質彬彬,可想而知修養極佳。

又怎麼會是一個賭鬼的兒子?

她將散落在地的戲本撿起,逐一用袖子擦乾上麵的水,順便也幫那書生撿起他寫的戲本。

一陣涼風吹過,方靈然手上戲本翻開了好幾頁。

她定睛一看,短短幾句,也能看出文采斐然,字字也能瞧出幾分那書生的用心。

不過始終是圍繞著情情愛愛著墨,有些過於單調了。

可這樣的題材不就是很符合李館主的眼光嗎?為何李館主卻信口雌黃的在指責他。

越來越多的街坊鄰居都聞聲而來看這一出好戲。

李館主還在不由分說的責怪那書生。

“且慢,我替他還債。”

此言一出,李館主停下咒罵,歪著嘴上下打量方慕靈道:“你怎麼替他還債?”

方慕靈不慌不忙拿出她寫的戲劇本道:“便是憑這個。”

李館主哂笑:“你耍我呢,姑娘你的戲本我看過,冇誰會喜歡看的。”

方慕靈莞爾:“你自持眼光不錯,但也隻是你個人看法,還未聽得他人建議,總不能一杆子打死我的戲本吧。”

李館主狐疑,但見方慕靈信誓旦旦,嘲笑的說:“那你把你寫的戲本說給大家聽聽,若大家都喜歡,我便出三倍價格買下。”

激將法果然好用。方慕靈見李館主上鉤,更加有信心,翻見開戲曲本,稍微大聲道:“我寫的戲劇,所說的是忠臣一家被奸佞所殺,遺孤有幸被撫養長大。”

“而撫養遺孤的勇者,更是寧願棄了自己在繈褓中的孩子,在奸佞麵前將孩子摔死,誓死也守護遺孤的安危。”

“奸佞對遺孤的懷疑徹底打消,於是將遺孤視為義子,然遺孤一天天長大後得知自己身世,悲憤不已,籌謀後大仇得報。”

她說完,看看周圍人的神情。

“結局怎和平常看的話本不一樣?”

“我是那遺孤肯定會猶豫不決,一麵是滅門之仇,一麵又是麵對義父的養育之恩,怎麼選都兩難全啊。”

有一人道:“你傻啊,滅門之仇哪有人咽的下這口氣,自然要報仇雪恨纔是。”

另一人極為不讚同:“可那奸佞雖壞事做儘,但卻是那遺孤的義父,待他極好,那勇者不應告訴他真相,應保他永遠安樂。”

他們一人一句,儘為了遺孤該如何抉擇吵起來,嗓門一個賽一個大,最後差點要大打出手。

方靈然眼看目的達成,高聲故意讓李館主聽見:“各位父老鄉親,此戲劇若在戲館中上演,諸位可賞臉來看?”

大家一聽,接連附和:“自然自然,姑娘所寫的戲本聞所未聞,實屬新穎。”

李館主一聽有賺錢的份,換上笑臉,對方靈然拱手:“姑娘,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知現在姑娘可以把手中的戲本賣給我麼?”

商人見風使舵的能力無人能及,偏偏這人先前又否認了她的作品,又差點逼一個窮苦書生走脫無路投河自儘。

方靈然當然不會給李館主好臉色看,收起戲本。

“不必了,李館主的既然都瞧不上我的戲本,我哪裡能強人所難讓你買了去?”

李館主臉上的笑有些掛不住,豎起手指:“三倍,我出三倍的價錢如何?”

“你唯利是圖,不分戲劇好壞便否決它的存在,你這樣的人,又怎麼會真正的用戲本做好一個戲劇?”方靈然明明確確告訴他,“我就是走投無路,也不會將一個好故事埋冇到一個根本冇有心的人手裡。”

說玩,方靈然扭頭就走。

隻剩李館主的臉沉得似水。

他開的淮水閣雖說最近開始見見落敗,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方靈然當著如此多人的麵不給他麵子,他自然有方法讓方靈然的戲本賣不出去。

方靈然快步走了一大截路,突然想到自己剛剛說出幫那書生還債,自己就這麼走了豈不是言而無信。

於是想著原路返回找那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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