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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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小姐，您的作品我們已經看過了，部門的評價很高，但是不太適合我們公司，所以很抱歉。”
“請問，是哪裡不適合呢。”
“我能問一下您的視力損失在什麼程度？”
“……打個比方，您目前在我視線範圍一米之外，我看您就是個模糊的、帶有顏色的光圈，若您坐在離我一米內，我大概可以看清你的人，若您能離我半米內再好不過了，我完全可以看清你。”
“……好的，瞭解。林小姐，想必您不太瞭解我們公司，您應聘的崗位是很辛苦的，需要時常加班，工作量也比其他崗位多，我不知道林小姐的眼睛受不受得住，會不會影響到工作情況。”
“我很瞭解我的眼睛，我會合理安排時間。”
“好的。但是我們公司是有固定考勤時間，不會因為一個員工會更改相關製度，所以……”
林予然看到對麵坐的女人為難的臉色，她迴應道：“我理解，希望下次有機會共事。”
一句不會實現的客套話罷了，對麵的女人露出如釋負重的表情。
林予然走出了高達20多層的寫字樓，薄暮已經籠罩了天空。是初春的季節，雲海市臨海，吹來的風帶著潮意迎麵拂在臉上，林予然心如止水。
“哢嚓”一聲，她拍了張夕陽的照片發給閨蜜蘇安靜：【今天的夕陽不錯，晚上適合喝酒。】
手機上突然顯示來電，是蘇安靜打來的。
“我的姐，又被拒了？這是第幾個了。”
“……忘記了，這不重要。”林予然確實不記得多少個了。
林予然過完年就回國了。她在國外讀研畢業後就留在導師工作室，當了一年學生教職後還是決定回來發展，選擇了最熟悉的城市，租了個短租房，打算找到工作就搬走，冇想到眼看房租將到期了，她也冇找到工作。
“冇事，你還記得大學時老師都說你有天賦嗎？總會遇見慧眼識珠的。”蘇安靜打了個哈欠，又道：“你發地址，我今晚絕對不加班，陪你喝到通宵。”
“明天不上班了？”林予然笑了一聲。
“請假唄，天大地大，我姐妹最大——”，蘇安靜聲音忽然小了起來，“臥槽，我領導來了，先掛了。晚上等我！”
一通電話的功夫，再抬頭，天色已經徹底暗下來了，道路旁的路燈依次亮起，從寫字樓滲出的熾白光線直通雲霄，宛若白日。
林予然隨機搜酒吧，找到一家叫名字叫“迴響”的，某點評APP上介紹是以“念念不忘，必有迴響”而命名的，她對這個介紹很感興趣，於是打了車就過去了。
到了地方纔發現這裡在一條小路旁，被枝葉茂密的梧桐樹遮掩著，影影綽綽，門口掛著兩個西方複古式燈罩，裡麵透出暖黃的光暈，牆麵凹凸不平，是用棕褐色瓦石砌成的，很是別緻。
林予然推開掛著風鈴的把手，仿入隔世。
DJ聲穿耳欲聾，各色霓虹燈打在男男女女身上光影交錯，空氣中瀰漫著混雜的香水味與酒精的味道。
林予然視野裡儘是五顏六色的光圈，她覺得有點眩暈，胃裡翻江倒海，於是取下彆在衣領的墨鏡戴上隔絕一切顏色，才感覺好上許多。
她走到吧檯前坐下，對正在調酒的酒保道：“您好，麻煩給我來杯威士忌加冰。”然後把包放在空位上給蘇安靜占座。
“這位小姐喝這麼烈的酒，那酒量一定很好咯？”
聲音從身側傳來，林予然扭頭看到旁邊站著的男人。男人著一身黑色條紋西裝套裝，頭髮梳成大背頭，左手腕上戴著價值不菲的手錶，食指上還戴了一個金色素圈戒指，此刻正以一種饒有興致的神色看著她。
林予然對這種搭訕見怪不怪，她冷淡回道：“還行。”
“小姐是一個人來的嗎？”男人似乎絲毫不在乎她的冷淡。
“不是。”林予然給蘇安靜發訊息問她什麼時候到。
“我經常來這家酒吧，今天剛好碰上新研發的酒，叫藍色鳶尾，小姐要不要試試？”男人轉了下自己食指的金戒指，麵帶微笑，“我請。”
“抱歉，我隻喜歡威士忌。”林予然正眼也冇瞧他，拿過酒保放在桌麵的威士忌，輕啜了一下。
“美女，那杯不是你的，我手裡的這杯纔是。”酒保突然走到林予然麵前，晃了下手中的杯子。
林予然飲酒的動作一滯：“那這杯是……”
“是我朋友的，放心，我不會告訴他的。”旁邊的男人指了指他身邊的空位。
林予然想了一下，對酒保道：“不好意思，我的那杯賠給那位先生吧，我再請他一杯你們的新品，叫藍色鳶尾對麼？”
她突然看向男人，對方聞聲一愣，然後笑了笑：“是。”
林予然喝酒屬於人菜癮大的那種，威士忌見底，林予然有些上頭了。
酒精讓她興奮放鬆，即便會導致她因為眩暈連半米都看不清，但放大的其他感官嗅到混雜的香水味令她胃裡不適。
“抱歉，我能問一下洗手間在哪麼？”林予然語氣平靜，麵上看不出任何異樣。
“在二樓，需要我陪你嗎？”男人冇想到林予然還會搭話，語氣很是輕快。
林予然道了句“謝謝”就從座位上下來直奔二樓。
但她看不到方向，隻憑著記憶衝擠過人群，不知道被誰絆了一腳，然後和一個人撲了個滿懷。
似乎是個男人，因為抓到的胸膛很結實，嗅到的菸草味卻讓她意外安靜下來。
“現在的搭訕方式這麼生猛了麼？”頭頂傳來沉沉的聲音，帶著嘲諷，手腕被他狠狠從胸膛上抓下來。
“不好意思先生，我現在有些看不清，冒犯您了。”林予然飛快說道。
她抬頭，視野裡隻有白的、黑色光點，腦子昏沉。
她察覺在抬頭的時候，手腕被人抓的更緊了，她忍不住“嘶”了一聲，不理解自己又做了什麼令對方不滿的事情。
“先生，能先帶我去衛生間嗎，我現在有點想吐。”話音剛落，林予然又捂著嘴發出嘔吐的聲音。
“……先忍著，我帶你去。”男人不知怎的突然鬆了力氣，卻冇放開她的手腕，自己隻能被抓著朝二樓走去。
在男人停下時，林予然知道應該是洗手間到了，但冇忍到最後一刻，還是“哇”地一聲，吐了男人一身。
林予然覺得胃裡舒服許多，視野逐漸清晰。
她看到麵前有個比她高一頭多的男人，穿灰色長袖套頭連帽衫，微側對著她，頭髮稍長到脖頸，胳膊和側後背的地方儘是她剛噴上去的汙穢物。
林予然麵露尷尬，退後一步：“……對不起，您的衣服多少錢，我賠給您。”
“你怎麼樣，還難受麼？”男人扭過頭，答非所問。
距離是林予然能看清範圍內，她的瞳孔不可抑製收縮了一瞬。
男人的眼睛裡是沉靜的深海，麵上看不清情緒，他看了林予然一會，說：“我去脫個衣服。你自便。”
然後他就走進了洗手間，林予然還冇有從剛纔的情緒消化出來。
因為她居然在這裡見到了許斯謙，她大學曾瘋狂心動的男人，雖然最後是追到了，但……
“許斯謙，你是喜歡我，還是我的身體？”
身上的男人絲毫未著，親吻她頸間的動作很溫柔，此刻聞聲一滯。
“我不知道。”良久，他回答。眼睛裡是清醒和沉靜。
“許斯謙，你真是個渣男。”林予然抬手扇了他一巴掌，每個字都是嚼碎了吐出。
……
林予然飄然的思緒被手機震動打斷。
“林予然，我來了怎麼不見你影子？你在哪呢？”蘇安靜大聲在手機裡嚷著。
“我遇到了渣男。”林予然盯著洗手間，剛剛進去的男人一直冇有出來。
“什麼？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清，大點聲！”
“冇什麼，你在哪裡，我現在去找你。”
“吧檯，快來，我搭到了一個帥哥。說不定我的桃花要來了哈哈哈。”
“那你可小點心彆被騙了。”
林予然整理好情緒，掛了電話轉身朝樓下走去，五彩斑斕入了眼，林予然朝臉上摸摸，發現墨鏡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擠掉了。
走到吧檯見到了蘇安靜，她正和那個穿條紋西裝的男人聊的熱火朝天，原來她口中的帥哥就是他。
“總算碰麵了，我的姐。”蘇安靜把她拉到了身邊，向條紋西裝男人介紹：“這位就是剛剛跟你提的閨蜜，林予然。”
“又見麵了，林小姐，我叫薑言。”薑言看到林予然目光亮了一瞬。
“你們認識？”蘇安靜驚訝道。
“不算認識，剛剛林小姐坐在這裡，喝錯了我朋友的酒。”薑言似有所指看向林予然。
蘇安靜手肘輕撞了下林予然，小聲道：“臥槽，你還乾了這種事？”
“意外……”林予然扯開話題，“來都來了，我們嘗一下新品吧，藍色鳶尾，是藍莓基底做的麼？”
“是啊，濃度並不高。我們這麼有緣分，這次的酒錢我請你們。”
蘇安靜欣然道：“好啊。”
林予然冷漠道：“不了，我們有錢，能自己cover。”
蘇安靜從齒縫裡擠出話：“林予然，你能彆這麼掃興嘛。就當是為了我，他真的是我的菜。”
林予然歎氣：“好吧。”而後對薑言說，“麻煩薑先生的酒了，下次有機會我們請回來。”
薑言爽朗笑了一聲找酒保點酒，酒保說：“這位先生的酒要換嗎，冰塊快融完了。”
薑言正要迴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指撈起差不多要化完冰的威士忌，手的主人一飲而儘。
“看來是不用了。”薑言對酒保說，然後看向許斯謙，“抽個煙怎麼這麼久？”他視線朝下，注意到什麼，“你來的時候好像不是穿的這身衣服，你外套呢？”
“扔了。”許斯謙隨口迴應。代替連帽衫的是一件黑色半袖。
薑言匪夷所思看著他，又道：“……不過你他媽是回家洗了個澡麼？”他注意到許斯謙的髮絲上沾著水珠。
“去洗手間洗了把臉。”許斯謙有些不耐煩，隨手拿起另一杯藍色的酒，問：“這是你點的麼？”
“不是，是這位林小姐點的。”
薑言側開身子，林予然站的地方暴露在許斯謙視野裡，一覽無餘。許斯謙握著杯壁的手指突然使了力，指尖微微發白，而後又緩緩放鬆。
“抱歉，先生，不小心喝了你的威士忌，所以請你喝一杯酒。”林予然在說話的時候，也看清了許斯謙，她的身子一瞬僵硬。
許斯謙盯著她，而後將藍色鳶尾一飲而儘，好整以暇道：“既然是林小姐請的，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林予然想佯裝鎮定，但動作和笑容愈發不自然，心口覺得很悶，想大口喘氣。
“安靜，我不太舒服，想先回去。”最終她還是這樣說道。
蘇安靜一愣，“啊？我纔剛來冇多久誒。”但她看到林予然臉色比往常更煞白，她也隻好作罷，道：“算了，那我們下次約，你好好休息。”
林予然點點頭，又向薑言告辭，全程冇看許斯謙，腳步匆忙朝門外走。
“你的朋友好像有點緊張。”許斯謙緩緩道。他盯著那個湖藍色、曲線優美的背影，若有所思，指尖有一搭冇一搭地在杯壁上敲著。
“啊？你怎麼看出來的？”蘇安靜一頭霧水，這個男人好像第一次見林予然吧。
許斯謙隻是微笑，然後拿出煙盒示意他們：“我出去醒個酒。”
薑言看著許斯謙走遠的背影，才反應慢半拍道：“你他媽不是剛抽完煙回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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